他不回答她的问题,却说:“小雨是怎么被你收买的?”
“你不要试图拿小雨来混淆视听,可以吗?”
他苦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才说:“玫瑰,林昊拒绝了我的邀请。我妈生病了,不是高血压,是脑出血。幸亏抢救得还算及时,不然……”他说不下去了。
玫瑰停止了哭泣,问他:“她为什么会脑出血,你做了什么把她气成这样?”
方协文说:“很多原因,没法细说。”
她立刻明白了他是不想告诉实情。
“那林昊呢?”
“前天他来北京开互联网行业大会我们碰面了,我就顺便把我的想法跟他提了,没想到他考虑都没考虑就直接拒绝了。”方协文苦笑,“我有时候确实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可能我就是这么个市侩的人吧。”
方协文递给玫瑰一个蒲团,然后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坐在了地上。
半晌,谁都没有说话。
室内的空气安静得针落可闻,焚香的味道充斥着鼻息,让玫瑰紧绷着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了下来。或许,这就是他喜欢一个人在这待着的原因?
想到这,她也不管不顾直接躺在了身下的草席上,看向高处宝相庄严的佛。目光所及,菩萨半垂眼眸,面带微笑,似是以无限悲悯的心灵普度着世人。
她问他:“你躺在这里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说:“没想什么,就是整晚睡不着觉,在这会比较安宁。”
玫瑰又说:“所以这半个月你都躲着我是觉得我给不了你安宁吗?”
方协文答:“不是,我只是不想你和小初感受到我的痛苦。孩子正在青春期,她表面上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思敏感得很,家里有个风吹草动在她心里都是轩然大波。”
玫瑰忽地坐起身来,质问他,“那我呢?我的感受就不重要吗?”
方协文看了看她,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气似的,缓缓说道:“玫瑰,我活到现在才明白做人真正的无力感是什么,有太多问题,钱根本解决不了。正所谓,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很多东西过了就是过了,事后找补,也再回不去了。”
玫瑰撇撇嘴:“方师兄,你这是大彻大悟了是吗?”
“黄亦玫。”他突然叫住她的名字,“你的理想是什么?”
这句话的威力太大,一下子让玫瑰回到了那年的游泳池边,她拿着一张银行卡,问他:“方师兄,你的理想是什么?”
他答:“我想开一家自己的公司,一点一点把它做大了,并且我想开发一款,所有人都用得到的产品。”
她鼓励他说:“那就开始吧,我支持你。”
若干年后的今天,他以同样的问题问她,她却不知道用一个什么具体的事情来答复他。因为现在的她内心平和富足,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父母还算健康,女儿聪明伶俐,好像再也没有什么遗憾等着她去填满。
如果一定要说点什么,那也就只剩下一个他了吧。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可少年时的情分,也同样是独一无二的啊!
“我的理想啊……”
“去实现它吧。”还没等她说完,方协文就打断了她:“无论你的理想是什么,去实现它吧。我把钱已经给你赚回来了,无论你想去欧洲,美洲还是南极,去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感受任何风景,都不用再为钱发愁了。”
玫瑰冷哼一声:“我干嘛用你的钱,我自己的理想我自己可以买单。”
方协文说:“你的钱才够你挥霍几年的啊。”看她蹙起来的眉毛,他又自嘲道:“看吧,是不是发现我一点都没变,还是一身铜臭味?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去找何西吧,我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
玫瑰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气得呼吸都不稳了,“我早没有何西的联系方式了!”
他说:“我有。我去他原来在北京的单位查到了他的资料。他很好,家庭清白,人也无可挑剔。你这辈子遇到这几个男人,庄国栋太自我,傅家明太命短,而我负能量太多。只有何西,青春而干净,热烈又赤城,他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玫瑰说:“方协文你别逼我在菩萨眼皮底下抽你。”
他不吭声了。
玫瑰缓了缓,把那两个游戏手办从包里拿出来放到他面前:“你不是问,我的理想是什么吗?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理想就是你,方协文,我希望和你好好地走完人生的下半程,可以吗?”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红了眸子:“你别考虑孩子,也别可怜我,行吗?再说了,你都说了你是不可能为了谁回头的。”
玫瑰一把把他拥入怀中,拍了拍他的后背:“方师兄,我没有回头,因为你在未来里。”
方协文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