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放下火钳,说了一句“我再去生一个火盆”,也不回头,抹着眼泪出去了。
贺知昭没有阻止她,让她做一些事,缓一缓也好。
秋月到了外面,转入一间屋子,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上,狠狠哭了出来。
她怕贺知昭听见,不敢大声哭,压抑的声腔中,一颗心钝钝地痛,牵连着五脏六腑,好似浑身都在疼。
回想着贺知昭瘦削的面容,这一刻,她真的恨不得杀了当初那个狠心的自己。
她一边哭,一边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告诉自己哭是最没用的行为,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任何一件事情都比哭有用。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她擦了擦眼泪,打算去生火炉。
刀意站在门口道:“火炉已经生好了,外面有热水,你要洗洗脸吗?”
秋月暗想,看吧,你就是这么没用!还要刀意他们反过来照顾你!幸好你没去前线,不然只会越帮越忙!
她实在扯不起嘴角,只能对刀意点点头,说了声:“谢谢。”走到热水旁,掬着水洗了脸。这才问道:“公子晚上需要换药吗?还要回去吗?来回跑会不会更不好?歇在这里有没有事?”
刀意都一一答了:“已经不需要外敷上药了。公子说不回去了,歇在这里无碍的,晚上不要着凉就行。”
秋月放了心,这才进了屋。
贺知昭挪到里面去坐着,拍了拍自己身侧,示意她躺进来。然后对剑影刀意道:“让戟青把房间收拾出来,你们也去歇着吧,明天再回府。”
剑影和刀意能怎么办?来都来了,若是连夜回府,来回折腾,对身体更不好。
他们只能让人把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就睡在旁边。
秋月看到这样瘦弱到几乎有些陌生的贺知昭,就止不住地喉间发堵。她吹灭了烛火,禁止贺知昭再说话,押着他必须马上睡觉。
贺知昭一开始还哼哼唧唧,但很快就禁不住疲惫,沉沉地睡了过去。他这一天过得很不轻松,光是在皇帝面前奏对就花了大半天。后来又是赴宴,又是看家人哭、看秋月哭的,既耗体力,又耗心神。
秋月听着他平稳的呼吸,终于让眼泪放肆地淌了出来。
无声的黑夜中,枕头被深深浸湿。
后来哭累了,她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在天光中看见贺知昭鬓间的白发,她的眼眶又开始发酸。她赶紧把头埋了下去,闷闷地道:“吃了饭就赶紧回去吧,别让大夫人他们担心。回去好好吃药,好好养伤,没养好之前不许再来了。”
贺知昭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昨晚秋月严禁他不许说话,好多事情他都还没问清楚呢!
秋月道:“我在外面还有事情要做。一两句话之间,说不清楚,等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贺知昭很不放心:“什么事情?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我可以帮你吗?”
秋月解释道:“我在学做生意。你以前不是老说,人要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吗?我原来喜欢练武,现在我喜欢做生意,你会支持我的,是吗?”
贺知昭不明白做生意有什么乐趣。
他开了两家镖局,因为不能让家里的管事帮忙管理,一开始所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差点没把他烦死。
虽然不理解,但既然是秋月自己喜欢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反对。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把秋月绑在身边,困着她什么都不能做。
他温声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不过,怎么喜欢上做生意了?是缺银子了吗?”
秋月摇头:“不是,就是喜欢银钱多多的感觉。”
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要自己挣的才有成就感。”
从小生活富足的贺知昭不能理解这个爱好。
她说必须要自己挣的,就是把他直接给钱的这条路堵死了。
他好笑道:“好,你自己挣。”
说完,又有些委屈道,“你不许我过来,你又不肯回去,那我想见你怎么办?”
秋月想了想,机灵地道:“我现在轻功可好了。要不然,你给府里的护卫打声招呼,我隔几天就翻墙回去一次?”
贺知昭很喜欢这个提议,立刻就同意了,他只关心道:“隔几天?”
秋月犹豫了一下:“三天?”
没等贺知昭回应,她立刻又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回去,多多少少会打扰你休息,还是五天吧,要不然十天?”
贺知昭:“……”
他立刻拍板道:“三天。不能再多了,不然我就来找你。你早早地来,我让人在院墙和府墙相交的地方开一道角门,你不用翻墙。”
秋月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她暗忖,先答应着,如果后面发现很影响贺知昭休息,她再和他谈判。
剑影和刀意看着他俩一本正经地,谈论着秘密私会的事情,一个说翻墙,一个要开侧门,丝毫没有顾及这件事究竟有多么荒唐离谱,为世俗所不容。
不得不自我怀疑,难道是自己太迂腐古板了?
未婚男女这样私会,是没有问题的吗?是可以拿到桌上,当成一件正事商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