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今日早早就睡下了。
她白天在街上看到了贺知昭的马车,虽然没有看到他本人,但是看到了剑影和刀意。
知道他平安回来了,她就安心了。
她要早些睡,明日才能早早地托人给贺知昭带信,告诉他自己的行踪。
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能不能支撑他出府见她。她一定要反复叮嘱他,不要急着来见自己,先把伤彻底养好了再出来。
她怀着愉快的心情入眠,往日那些恐怖压抑的噩梦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很久没有过的美梦。她看见了一个健康活泼、朝气蓬勃的贺知昭,站在夏日的阳光下,对她粲然一笑。
她也不自觉地笑了。
贺知昭借着昏暗的烛光,看着她的睡颜,轻声嘀咕道:“做什么好梦呢?笑得这么开心。”
他正打算低头亲亲这过分好看的笑颜,就看到了秋月瞬间睁开的眼睛,清亮有神,看不出丝毫入睡的痕迹。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道:“你在装睡?”
秋月也被他吓了一跳。
她在睡梦中,隐约觉得身边有旁人的气息。若不是今晚实在好眠,睡得深沉,好梦之中不愿醒来,换在其它时候,贺知昭一进来她就应该警醒了。
这几年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
她猛地挺身坐起来,对眼前的人上下其手,反复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才确认不是自己害相思病产生了幻觉,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贺知昭正坐在她床前。
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紧紧地抱住贺知昭,大声道:“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
转瞬间又哭出了声,泣声道:“真的是你吗?我真的没有在做梦吗?”
想到他身上的伤,她又立刻放开了手,急忙道:“怎么样,你的伤怎么样了?我有没有压到你的伤口?”
说着就要去扒他的衣服。
她又哭又笑的,贺知昭一时既心酸又想笑,他抓住她的手道:“没事,没有压到,伤已经大好了。”
“是我,你没有做梦,我回来了。”
秋月捧着他的手哭道:“都怪我,我不该让你去查案的,我应该阻止你的。你差点就回不来了,我……”
说到后面已经泣不成声。
贺知昭把她的头埋到自己肩上,轻轻抚着她的背脊,柔声道:“怎么会是你的错?谁都没有错,都是意外。”
他已经听过很多认错的话了。
父亲怪自己不该派他去查案,母亲怪自己没有阻止父亲的决定,大哥怪自己做兄长的没用才让弟弟历此一劫。
现在秋月又在怪自己没有阻止他。
他理解他们那种痛惜的心情,但实在不能认同这样急着揽罪的行为。
他们都没有错。
错的,是那些轻起战火的罪魁祸首。
秋月哭的不能自已,整个人都一抽一抽的,贺知昭怎么安慰都没用。
她也不想在这样的时刻,只知道哭,她想缓下来好好问问贺知昭的情况的,可是眼泪根本不受她自己控制。
她摸着他的手,他的背,明显感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但凡她当初不是那么狠心,不是那么自私无情,但凡她开一句口让他留下来,他都不需要遭受这一切的。
他走的时候,还不满二十岁。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差点就死在战场上了。
秋月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无尽的悔恨撕碎了。
剑影听着里面久久停不下来的哭声,不得不敲了敲窗户,劝道:“秋月,你不要再哭了。公子身体还没好,不能冷着,更不能有太大的思绪起伏。”
秋月听着这些话,更是悲从中来,他以前是多么健康啊!如今却孱弱到了这般的境地。
她死死忍住了哭声。
抖着唇说道:“怎么这会儿才说?你快到床上来暖暖,我去多生几个火盆。”
摸了摸贺知昭的手,果然是冰凉的。
他从前,手心都是暖烘烘的。
身体是真的破败了。
她不敢再大声地哭出声,努力把哭声吞进喉中,断断续续地道:“这么晚了,这么冷的天,你做什么一定要过来?我就在这里,又不会跑。明天我就会托人给你带信了。”
贺知昭不说话,缩进她睡得暖暖的被窝里,看着她强忍着哭意,絮絮叨叨地忙乱着。
秋月披上衣服,把火盆里的炭火拨弄开,让其更暖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