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翁华伟同不同意,刘筝去意已决。
翌日早晨,她提着行李,去向翁诗伟告别。
立在床边,刘筝用心对他轻语:
诗伟,我走了,抱歉,未能陪你到最后。但我知,你一定会原谅我。我走后,请你不要放弃努力,若有缘,我们定能再见面,到那时,希望你已康复,成为更优秀的人。
最后,她轻轻拍了拍翁诗伟的手,转身离开。
最后一次踏进电梯,跟随电梯缓缓下行。
嗡嗡嗡。
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来。
刘筝,你不在房间?
翁华伟情急的声音响起。
老板,我要走了。
你去哪里?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你已离开?
我快到楼下。
电梯门打开了,翁华伟赫然立在电梯外,他二话不说,直接把刘筝拖出去:
刘筝!
他面色似鬼一样惨白。
出、出事了!
他声音像缺电的发报机,哒、哒哒哒——
出什么事了老板,您别急,慢慢说。
她……余水莺她……
她怎么了?老板?老板!!!
砰一声。
平常像座山似的翁华伟,在她面前,晃了两下后、像纸片一样轻飘飘地晕倒了。
余水莺出事了。
她发生车祸,车子撞到山墙上,车头粉碎,车内的人也撞得粉碎。
浓烟四起、警报尖叫、铁片纷飞。
安全气囊像炸弹般弹出,人被挤成U字型。
鲜血,溅满了车厢四壁。
在飘着浓浓酒气的车厢里,一份已签字的离婚协议书,就摆在副座上,上面同样溅满了余水莺的血迹。
是高兴过头?
是喜极而泣?
是意外?
还是谋杀?
警车、救护车,纷纷赶至,家人痛哭,哭声穿云越海,抢救人员在分头忙碌,远处草坡上、牛羊在安然吃草。
一代美人,被从废墟中拖出,面目全非地躺在担架上,急救医生当场宣布死亡,在场所有人,无一不感叹惋惜。负责的交警说,事故原因、需要时间调查。
刘筝未能走成,因翁华伟一病不起,事故当天,她陪他一起去现场,不料走到半路他就已支持不住。
原来男人也可以如此脆弱。
原来翻脸的夫妻也会哀痛对方的离去。
刘筝尽责照顾翁华伟,她送他回家,劝他睡觉,他发烧了,刘筝就帮他打针、喂他吃药,他不停地说胡话,刘筝就劝他不要难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至半夜,他终于好些了,刘筝见水杯空了、起身要去倒水。
翁华伟突然抓住她手腕:
不要走呀,刘筝,不要丢下我!
他并未睁眼,所以这很可能也只是他的胡话。
刘筝轻声安慰他:
放心吧老板,我不走,我只是去给您倒水……
他这才安心了,终于又沉沉睡去。
余水莺的事故调查结果出来了,是意外,于是择日火化与安葬。
葬礼前一天晚上,刘筝给陈现山打电话——
嘟嘟——
电话没人接。
她再打。
嘟嘟嘟——
电话还是没人接。
刘筝有些生气了。
这人是怎么回事?!余水莺去世这么大的事,他没理由不知道的,为什么这么多天了,他一直没出现?他是因为顾虑到翁华伟才选择躲起来的吗?那他对余水莺的感情呢?也不值得他冒一次险来为她送别吗?无情无义,陈现山,你果然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她最后给他留了条消息:
明早八点,你要不要来参加余水莺的追思会?
不出所料。
这条消息同样石沉大海。
翌日,追思会准时进行。
伴随着沉痛的哀乐,亲属排队,向逝者鞠躬默哀。礼堂正前方,在鲜花簇拥中的、是余水莺那同样堪比花娇的年轻貌美的黑白遗照。
一代美人,就此消逝。
刘筝手持一枝白色菊花,静静陪在翁华伟的身边。不过才几天,他竟像已老了许多岁,一身黑色丧服,更衬得他面色苍白、神容憔悴,尽管已签了离婚协议书,但他仍是以余水莺的丈夫、余家的女婿的身份参与了这场葬礼。
三鞠躬结束后,司仪宣布向遗体告别,霎那间,凄厉的哭声响起,那是余水莺的母亲,尽管她身边有两位随从,但仍拉不住她用力扑向爱女的灵柩紧紧抓住不放的动作。
受这样的气氛感染,刘筝也忍不住红起了眼眶,当她悄悄望向身边的翁华伟时,发现他也在悄悄地拭泪。
唉,她不禁在心里哀叹:他到底也非铁石心肠。
追思会结束,逝者被送去火化。
站在人头攒动、气氛又压抑的等候大厅,翁华伟不停咳嗽。
他跟刘筝说他很不舒服。
那我们出去透透气吧,反正没那么快。
他点点头。
于是两人一起往外走,半路,忽然有人拦住他们、对翁华伟说他父亲要见他。
翁华伟皱眉,问有什么事?
对方摇头,只说交待了让他马上过去。
翁华伟抓住刘筝的手、惊惧地说:
刘筝,你陪我一起去。
但来人不等刘筝回答就抢说:
不好意思,董事长只叫您一个人去。
翁华伟怒吼:
你算老几?也敢来指挥我!!
来人不但面无惧色,甚至带着一抹轻蔑的微笑说:
我只是来传话的,希望您多配合。
翁华伟气得捏起拳头,刘筝见状忙劝道:
我陪您过去!就在附近等您,您一喊我,我就到,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
只是父亲见儿子嘛,能有什么事?
送翁华伟进去后,刘筝站在门外等。
晴空下,到处是寂寥的气氛,行人沉默穿行,脸上无一不带着悲痛或肃穆的表情,死亡,像化成了无数的细胞,渗透进看不见的空气里,人的意志,在不由自主地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