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们那时来交接的时候,原先换班的两个兄弟就在营帐口瘫睡着。那时小的们都觉得奇怪。我军向来军纪严明、赏罚分明……他们若是偷偷睡觉,可是要绕着军营跑的!于是我们两个索性晃了晃他们,结果他们、好家伙,还没醒!”
“好家伙……小的们瞧着、这睡得可真踏实啊,可差点没睡死在营帐口!”
两个士兵互为伙计,边笑边骂着把实话给说完了。他们的话语轻快欢乐,时而又笑又闹,言语间净是行伍之人直来直往的意趣。然而绫罗一面假装同样欢快地听着,一面心里却又一截一截的冷了下来。她似乎逐渐开始意识到,这种事情来的蹊跷了。
绫罗心里七上八下着,匆匆拜别了两个士兵。果不其然,激烈的鏖战已然过去,走出这片军营、凌云城里净是断壁残垣。这样一来绫罗心中,那股因突然惊醒而冒出苗头的、怅然若失的情绪,便因为眼前残破的一切而变得更甚了。
凌云城的百姓想来在前两周,大部分都疏散干净了。如今留下来的不是行伍之人,便是与行伍之人有关的家属。所以开战以前,凌云城上下整齐划一、俨然如同一座空城。虽然外表看去,街上的人只是少了一些,门对门、户对户,建筑还是依旧的。
原先城里住人、开店的地方,到后来百姓离城的时候,晚上沿街看着那一座座楼里、依旧是亮堂堂的。只不过那不是房子里来了新人,而是士兵们进了屋里,关上门、席地而坐,在屋里点起了篝火。每到那时,士兵们便会在火上架起东西,再烤了吃。
那时的凌云城里,煮米、烤鸡、围着篝火暖手的士兵,通通不愿走出屋来。若非是需要有人在夜里巡逻的缘故,单单凭借北境的那股寒冷劲儿,便能将所有人纷纷冻得缩手缩脚、再也不愿走出屋来。每到这时,唯有绫罗愿意走出屋来一点儿。
她从南境来、也是极怕冷的人,所以只是靠着门边,把身子探了半边出去。每到这时,当她一次又一次的抬起头来,望一望她头顶蓝黑色的夜,再望一望夜空中、那轮深刻又孤绝的明月的时候,便会觉得她自己的孤独与明月的孤独、只能算是半斤对八两了。
她常年出征在外,已经好久不回她的家乡月下了。自己作为守将,又连日连月的守着一座孤城。这座孤城不论在白日里还是夜晚时,都只有一群披着铁甲、拿着长矛的人,忍着孤独又残酷的日子、在里面自娱自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