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那匹白马还丢在酒店的马厩里。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了那匹白马。否则乌影子一行人一旦追上来,她便只好再次飞檐走壁、再找人家借宿了。早间的月下城算是个热闹的城市。青碧方才刚出小门,便闻到了街上蒸笼里包子的香味。
人群如潮水、浮萍般涌开。青碧的肩上围着青色包裹,独自一人如一条鱼一般、穿梭进人流组成的汪洋大海里去了。昨晚夜色漆黑,月亮挂在天空中亮的煞白。如今早晨太阳一出来,照得城里的青砖黛瓦一片亮堂——今早青碧有点不认识这座城了。
昨夜她只顾着与乌影子相抗,早早便破开布篷、跃上了瓦顶。如今她瞧见的皆是昨夜瓦下的世界。昨天晚上的月下城仿佛有宵禁,又仿佛该睡的人全都睡了。瓦顶下面几乎一片漆黑。青碧走着走着,便瞧见有个人头戴纱帽、肩上扛着一件彩风车。
青碧觉得他老实,于是问他:“敢问桂兴客栈往哪走啊?”
“小丫头,你没事问桂兴客栈干嘛?那种地方老远的很,我劝你这样的人最好别去。从那儿连长街的灯火都看不见。从长街到城两旁,那可是早就没了宵禁的!也怪,你这个地方本来就有点偏……”那人说罢指了指路北边,心烦且不满的皱皱眉头走了。
路旁的布篷底下,有个头戴黑纱帽的人在桌前坐着。他把头埋在几个身穿黑色衣裳的人后面,低下头来喝了几口酒。半晌,他把脸从几个黑衣人的包围中抬了出来。他的眼睛如刀子似的扫了扫四周——他看见街上人来人往。扩散的人群间,青碧正在赶路。
乌影子即刻放下了手中的酒碗。他按住腰上的银刀、匍匐着身子,如雨燕一般躬身冲了过去。同行的三人见他跑了,也纷纷训练有素似的跟上去。此时的青碧刚和那位扛风车的人告别。她恍若无事地走在街上。
青碧远听见四周有人来了,未等乌影子拔出刀去,便出手把他的胳膊制住。她未曾想乌影子竟真像人身下的影子一般,一旦缠住了旁人、便始终与人形影不离。但乌影子本是一个人,且本不应该是她的影子——为什么要始终追着她呢?
难道她的影子真想杀了她么?青碧心里惴惴不安地想。如今倘若乌影子不杀死她、取了她的首级献给雇他的人,想必乌影子日后一定不会有活路了罢?青碧一面觉得她还不该拔出匕首来,另一面连想都不想、便往乌影子的双腿之间踢去。
乌影子被踹的伤了腿筋,差点栽倒在地上。与他同行的三人立即把他扶起。此时的他如一条鱼般、横在同伴之间,两只手分别被两个同伴拽着。乌影子眉毛冷竖、怒目圆睁,整个人像含了仇恨似的看向青碧。他道:“祝青碧,我一行共有四人,你跑不了了!”
他不管自己是否伤筋动骨,只管一股劲儿离开同伴的怀抱,如饿狼扑食一般张开嘴巴、拔出银刀,朝青碧猛地扑去。正当此时,青碧刚想要拔出匕首、腾空而起,却突然感到脚下一崴——自己被别的什么人掳走了,掳到了老远处去。
掳走青碧的那个人带着她,簇拥进如水一般形态不定的人群。此刻街上的众人像蚂蚁般疯了似的涌来。乌影子本想一面往前追、一面拿起银刀向前砍,不成想却砍掉了街上某位妇人的一半袖子,惹得对方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