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长久跪在地上、听着白成烨说话、几乎静默无声的云鹤和水钦,此刻皱起眉头面面相觑,彼此凝视着对方摇头。然而白成烨托孤的话几乎不可能是假话。此时云鹤的脑中,仿佛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正在连连炸开。
云鹤望了望跪在她身后、还未脱离沉重悲伤的水钦,又望了望身前不省人事的白成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如今正死死扣在檀木床板上。她竟一朝成为了新的天子——虽然事情来得那样猝不及防,虽然她原本还没有这个打算。
可是事到如今除了她外,哭泣的人依旧哭泣、老去的人依旧老去,奸诈的人依旧奸诈、未醒的人依旧未醒。事到如今除了她外,老弱病残之人皆是老弱病残。还有谁能像她一样好好地站立起来呢?
羲王府的竹林边上,站着貌似像是一男一女的两个身影。男子身披黑氅、头戴银冠,气质英俊庄重。女子留着眉上刘海,头戴一朵纱花,身穿的裙子也是藕粉色的。乍一看那女子的打扮,便像是一位娇俏的闺阁小姐的模样。
竹林边修着石板窄径,尽头处是几节台阶,上面的建筑架着牌匾、貌似是一处雅轩。台阶前摆着圆形石桌,桌旁有两墩坐椅。那貌似吵起架来的一男一女,如今便一左一右分列在石桌旁。
见斗嘴情形不妙,女子道:“兄长若是再这般阻拦,我和他便离开云京,上别处去!”
“锦锦!现如今就算不是你父亲病重,就当我叔父还是康健的……叔父亲口跟我讲,那钟公子出身贫寒,又没有功名在身,他是断不会同意你们在一块的。”见女子愠怒,男子一把拉上女子,好声好气的对她讲道,“当真不是兄长的错,这事断然不怪兄长。”
外人未曾可知,宰相白成烨的女儿锦锦,前年冬天喜欢上了一位穷书生。恰好去年冬时宰相患病。白成烨眼看半截身子入土,对这位家境平平亦资质平平的女婿,无论如何都看不顺眼。但事到如今,这件事演变成了永羲与锦锦之间的拉扯。
上午的阳光透过竹林。林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鸟叫。有时在竹子或松柏的梢顶,还能瞧见飞来喜鹊的影子。心情不悦的锦锦一把甩开永羲的胳膊,撇起嘴来直往永羲站立的反方向跑。锦锦一边跑着,还一边喊道;“兄长如今真是多管闲事呢!”
“代我向病重的父亲问好!我今日忘给他去药房拿药了。我只记得幼时我与兄长亲近的时候,兄长还没这么多管闲事呢。”锦锦言罢,边跑边捏着绣花短袖,娇小的身子很快像小鹿一样隐进了竹林、再不见了身影。
愣在原地的永羲不知该怎样回话。他平日里多得是朝人训话的时候,倘若要叫他这样和颜悦色、还得挑时间挑场合呢。不过锦锦这番轻描淡写的话、倒让他想起过去跪祠堂的时候——是他当真多管闲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