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沧冥阁的雪下得同往年一样大——就如同冥远璎公子离去的那个雪夜的时候那样大。冥远璎公子像他父亲一样,是个机关术方面难得的奇才。他离去的时候大抵只有三十五六岁罢。冥远璎公子离去的那年,他的亲生父亲冥原道还活在世上。
雪夜过完后的清晨,原道阁主屋子的房门略微开着。原道一面孤寂般的坐在床上,看着屋外白茫茫模糊的雪景,一面转过头来为自己的腿盖上被子与夫人叙旧。
原道冲夫人有些苦闷的说道:“我家远璎终究还是去了啊……那年韦宗皇帝下旨,说要迁址新云京城至旧址东南,又说朝廷工部的人不得力、要找个北境的匠人主持修建。工部的人找北境的人一来二回,就找见了我,却没找见湛卓。”
“那时候湛卓老儿气愤地对我说,说他家长子叫雁归,还年轻着呢,将来绝对比我有出息!可后来那湛卓和湛雁归,我都没再见着,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湛卓这人善妒,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落得下场不要紧,只是苦了他那叫雁归的儿子。”
原道望着门外飘飞的雪,脸上开始挂起皮笑肉不笑的、痛苦般的笑容。这时候原道的夫人从话中察觉出了些许不对,连忙蹙起眉头朝原道说道:“连你都知道心疼别人家的儿子。远璎刚刚去了,你却只提他一句。至于远峥,你提都不提。”
夫人的话音刚落,整片屋子便顿时陷入一片茫然的静默当中。
远璎在从前那场雪夜里去了,原道也的确是替他感到无比悲伤的。可自从夫人说完方才这句话后,原道究竟是不知道他是在为远璎悲伤、还是在为自己悲伤了。他不大爱提起远峥,究竟是因为远峥天资一般、但人情练达,性格不像是冥家人。
可性格不像是自家人的远峥,终还是究兜兜转转的成为了阁主。
如今沧冥阁积雪的屋檐下,披着氅裘凑在一起聊天的年轻男女依旧没有自游廊处离去。他们任凭着游廊中的人四散往来,自己却不知时候的聊着闲天。檐外的天色一如既往的灰蒙蒙的,天空中也一如既往地飘着雪花。
有个女子突然问道:“水鸢姑娘去哪了?”
“水鸢姑娘去哪了?她不是远璎公子的女儿么?”
“是远璎公子的女儿又有什么用。你莫提水鸢她,她绝对不会在任何季节里出来,她是我们整个阁中最没情趣的人。我们整个阁里的人在外人看来已经够没情趣的了,可她倒好、完全就是个木头人。”待女子发问过后,人群里突然有个声音打断了女子的提问。
那人接着女子的问题,继续向女子回答道:“木头人也好,证明天赋异禀。不用像我们这般,卡在有情趣和没情趣的边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