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目光有些空洞,末了才启唇:“什么是世俗?有些世俗本能打破。”
那被金光包围的身姿傲然又孤寂,挺拔又瘦弱,仿佛下一瞬都会融到四周消失不见。
十倾曜常常见到这光景。
凉落祈刚要开口,便被一声更大的声音打断:“凉兄!凉兄凉兄凉兄!”
凉落祈闻声看向府外抬手打了个招呼。赶来的衡雾寻看到了那抹挺拔的身影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凉兄!上官翩确实不见了!”
上官富贵听到这远远的一声吆喝差点翻白眼背过去,被身边管家扶着颤颤巍巍问道:“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将付逍连拖带拽带走的衡雾寻到底于心不忍地将其安置在某处浅浅眯了会儿,还将其周围布了结界防没除尽的死灵,美名“贴心”。
当时付逍看着手里衡雾寻从上官富贵手里抢来的灯笼道:“……真不是为这灯笼布的结界?”
此刻付逍恢复了些许生气,正双臂环在胸前跟在衡雾寻身后毫不避讳地说:“字面意思,就是她消失了。其中缘由我们还要讨论。总之她回不来了,你不然就当她死了。”
“胡言乱语!”
上官富贵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我请你们来!是让你们来除祟的!是让你们来解决那该死的妖怪的!你们看看你们干了什么好事!”
“祟是不是除了。”衡雾寻略显稚嫩的脸上,淡笑转为了讥笑,他折扇猛然像手心中一敲,竟也镇住了激动的上官富贵。
衡雾寻一身镶着金丝的华贵紫袍,腰间蓝绳系着的两块玉玦随走上石阶的动作叮当作响。
见衡雾寻离自己越来越近,上官富贵吞了口口水别开了眼睛。
“妖怪?是不是解决了?我们本来是能活捉的,托你的福,他死了。”衡雾寻站定对着上官富贵嘲讽一笑。
兽类的瞳孔同人有些不同,上官富贵到底看了眼那蓝色竖瞳,便不敢再大声叫嚷:“……这难不成是我,是我让你们杀的?他,他死了,关我什么事?”
“上官员外。如衡兄所说,其一,此事便当解决,剩下的交给我们处理,我们定会给你真相。其二,你自己解决你的女儿不见的问题,自此我们再不插手。上官员外选一个吧。”
“我不选!”
“我建议你选一。毕竟,我是为你好。”凉落祈笑得狡黠,他伸出手,在空中转着食指慢慢说道。
“凭什么!”上官富贵怒睁眼睛。
“那你凭什么又替上官翩做决定?”可能是受不了上官富贵的聒噪,付逍掏了掏耳朵开了口,“凭你是她爹?你连两个人都分不清,又妄图说一不二?这应该不是过去那过于迂腐的时候吧?这是四界一族并存的当今。”
上官富贵看着付逍立的小拇指,刚要反驳便被凉落祈抢先一步道:“孝非顺,长爱非爱。还请节哀。”
上官富贵反应了一会儿,呆呆地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付逍听不懂,他脑子里只关心一个问题。他走上前,拿着灯笼的手背在身后,伸出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好一会儿:
“喂,听凉兄的,选一,快选一,你好我也好。还有晚宴答应给的赏金呢?速速拿来赏金啊,喂,赏金!赏金!”
四人出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放晴。付逍掂着手中的钱袋,美滋滋地说要请大家喝酒。
衡雾寻斜了他一眼,折扇抵在唇前道:“只有你想喝吧。”
付逍老脸一红。但不承认:“你能不说吗?”
人群熙熙攘攘,路边响亮的吆喝声,进进出出的欢笑声,放眼望去便是繁华的富贵之地。
南山凉落祈其实入过几次城,但大都是来某一家衣阁定做几件应季的衣服,买点喜欢吃的荷花酥。
眼下四人往街道上一站,众人皆知上官富贵家请来了几位神仙,眼下四人完全暴露,人们按耐住心中好奇还是将其围的水泄不通,可谓万众瞩目,欢呼雀跃,就差万人空巷了。
“嗬,感情是出来迎接我们的。”付逍看见这盛景兴奋极了,摇头晃脑地伸出手想道几句感慨,那自信的模样颇有几分上位者的姿态,但他举了半天……
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付逍此时是需要台阶的。
衡雾寻扶额叹了口气:“你可以闭嘴了。”
付逍收回手乐意之至:“好嘞。”
最终付逍拎着大剑威慑一番四人才得以喘息,来到酒楼后,四人包了间上房。
付逍把大剑随意一丢席地而坐,和凉落祈脸对脸,这才叫凉落祈细细看起他的模样。
他的衣服和身旁衡雾寻不同,和大多数神仙一样,衡雾寻穿得很体面,甚至说得上是奢靡,身为战神神官却是一身贵公子气。
反观付逍,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的,外袍上有一两个显眼的补丁,也有一两个显眼的大洞。
约莫三十左右的皮相,有着轻微的胡茬,肤色是健康的浅小麦色,骨相清秀,以至于面貌也是十分俊俏的。
如果胡茬能修一修,额前碎发能剪一剪,受欢迎的程度应是与衡雾寻不相上下。
他眼睛很清澈,凉落祈很少能见到眼神如此清澈的神仙。
那双瞳中像是没有经历过磨难和困苦的神情,亦或说他是苦中作乐之人,逍遥自在之人,清澈到透着些许……
咳。
透着些许稳重。
脑中浮现出他在上官府的种种表现,凉落祈眼神不自觉挪开了想着,手也不自觉地搭到桌子上撑起了脸。
这一撑不要紧,顺着头侧下的视线,不过和身旁人的目光正正好于空中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