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小辛庄中途休息,胤祥并未下车,胤禛陪着他,让下人送膳,自己接进来。坐在路旁歇脚的众人看着这样场景,心中充满疑惑。“胤祥刚才说自己还有事要办,看来还是忙得都下不了车,这一路上,给皇上递折子的一直不间断,这在车上看多累啊。”允禄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对允礼道。允礼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允祉倒是出声了,先是不屑一声,而后便开口:“胤祥小时用功的样子你是没看过。他要是能分忧,你这个笨蛋也可以。”允禩跟着在一旁一笑,心中也念,确实,自从胤禛登基,胤祥所作所为的事被夸上了天,简直和以前认识的胤祥完全不一样。自己都没意识到,胤禛是在有意夸大胤祥贡献,倒是多亏有允祉这张嘴,让自己更清楚了些胤禛的谋划。允禄和允礼确实没和胤祥有过太多交集,只觉这个兄长体面,擅长六艺,各方面都不输其他兄弟,皇上那么严格的人都能反复夸耀他的功劳,自然也觉得在正事上胤祥应当如鱼得水才对。允禩想清楚,心里也不禁冷哼。
听了允祉的话,虽然也内心飘过一刻怀疑,允禄还是坚决地反对:“至少不比兄长你差吧。”允祉当即扔了手上的饽饽到盘里,貌似要发火。眼看着允禄与允祉又要吵起来,允礼连忙将允禄拉开,挡在允禄面前,只是淡淡对允祉道:“兄长,皇上自然目光如炬,这是我等都不该怀疑的。”允祉那顿时在脸上升起的气这才泄了下去,左右看了看,丢下一句就管自己转了过去:“你们走着看。”
胤祥在马车里很委屈地被绑着,靠坐在榻上,胤禛喂他用膳,用完了才把他松开。胤禛给胤祥揉手腕,胤祥抱怨道:“干什么,我自己明明可以吃,非要绑我半天,你自己都要饿了。”胤禛说得淡然:“让你多长点记性,值得。”随后接着道:“至少,一时半会儿不敢跑出去。”胤禛满意地看着胤祥手上淡淡发红的痕迹,胤祥跟着看,也突然明白胤禛是什么意思,自己的手腕出去被谁看到都不知道会被误解成什么样子。过分,胤禛就是仗着自己爱惜自己和他的名声,就这样为所欲为。胤祥小脸鼓起,身体往胤禛榻子上一靠,放弃道:“好。那我就哪也不去,就在这占着你的地方,你也不用休息。”胤禛笑了,感觉正合他意,挤到胤祥身边:“好啊。”
胤禛靠在胤祥身边,看起兵部议叙之福建官兵、克复台湾功。胤祥觉得与其被挤,干脆侧身抱住胤禛,身上也累,一条腿抬放到胤禛身上,如此,便不是胤禛欺负他,而是胤禛给自己垫在下面了。胤祥惬意地欣赏起胤禛看的折子,胤禛也由着他休息,倒像休息的还是自己般满意。没一会儿便听到马车外有人声:“微臣兵部侍郎阿克敦参见皇上。”胤祥砰地就要起身,被胤禛抱回了怀里靠着,一手摸了摸胤祥头,安抚他继续靠在自己身边就好,一边将折子递了出去,吩咐道:“台湾地方,皇考圣略神威,取入版图。逆贼朱一贵等倡乱,占据台地。皇考筹画周详,指授地方官员,遣调官兵。七日之内,巢囗刀除数万贼众,克复全台。”紧接着是一连串对先皇春秋高迈,威扬海外,功德峻伟的赞扬。胤祥听得靠在胤禛怀里不禁笑胤禛虚伪,终于忍受到胤禛吩咐对诸官兵的赏赐:“兵部草拟的赏赐,大都可行。总督满保,虽有失陷地方之罪。但一闻事发,即亲往厦门,抚慰众心,遵依皇考指示,调遣官兵,七日之内,克复台湾。故满保著兼兵部尚书职衔。水师营副将许云,失陷台湾,非关伊罪。奋勇前进,多杀贼众,身又阵亡,著给与世袭拜他喇布勒哈番。参将罗万仓,游击游崇功,俱系阵亡,著给与世袭拖沙喇哈番。”胤祥看向胤禛,感慨胤禛对先皇时期事也都如此清楚,如今才能不少放过一恶人,少错过一善举,实在也是不易。帘外的侍郎好像也错愕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皇上将折子已经递给自己,却还是那么清楚记得少了谁的赏,对谁的赏罚拟得不够合情合理。于是他跪伏在马车外写了好一会儿,尽可能跟上皇上的补充和纠正,才一边回遵命。胤禛又让他复述了一遍,听着大抵靠谱,便着他下去传了。
“哥哥,你说得快到让他们都跟不上了。”胤祥赏赞地对胤禛道。胤禛摸摸胤祥的脸,轻松道:“跟不上就要换人。”胤祥撇了撇嘴,他觉得自己反应也挺慢,便反驳道:“那我也跟不上,你也换掉吧。”胤禛突然把胤祥抱到自己的腿上坐好,腰上使了使劲:“除了王,恐怕没人跟得上我。”胤祥被胤禛的动作吓到,连忙趴下身去抱住了他,低声求道:“别动了,痛。”胤禛抱着弟弟,幸福地捋着胤祥脑后:“知道就好。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不够快,哥哥带你多练练。”
夜黑才到小辛庄芦殿,夜色中,胤禛抱胤祥下车,回了自己的殿。白日里胤祥虽说晚上还,但胤禛看他已是累到了,便允许他欠一次,胤祥感激得安分,两人一夜都睡得很好。
二十日辰时,又与前两日流程相同,张廷玉记:“上亲诣享殿奠献、行礼跪送孝恭仁皇后梓宫启行,哀恸不止。”接着队伍便从小辛庄出发向吕家庄去。两村都在三河县,但也相隔八十里路,全程几乎沿着泃河行进,一路上都能听到水声滔滔,倒让人觉得走得也没那么慢了。对胤禛和胤祥来说这日事忙,更是过得匆匆。
启程后,胤祥先靠在胤禛身边,撑起车窗看了一会儿沿岸。胤禛也陪着他打发时间。行了一段时间后,胤祥看着胤禛身边放着的一堆折子,便主动拿起,递给胤禛:“皇上,该看看了。非得送来,万一有什么急事。”胤禛倒是自在接过,仍牵着胤祥的手:“什么都不会是急事。”尽管这么说,胤禛还是翻了起来,毕竟,放一堆东西在那里是有点碍眼。
“果然不是什么大事。”胤祥陪着看,第一折是左都御史李绂上的折子,他仔细汇报了各地蝗灾,胤祥见胤禛看得差不多,取过这折子,自己帮着批阅,“你看别的,我帮你写。”说着就批下,“知道了。所奏甚为明悉。”一边还评道:“这个李绂好像很较真,跟你认真的样子有点像。很仔细,什么都写到,也许是可用之人。”胤祥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胤禛不觉想到自己刚登基时,王子乍坐上亲王那强行端正的样子,为难又小心,现在想来真是有趣。胤祥被胤禛盯得神色又严肃不了了,“胤禛,你别看我了。我问你事呢,是不是呀。”胤禛还是盯着他看,但是捧场地回了:“对,可用,也许还有大用处。我王明智。”胤祥拿过其他折子挡住自己,把批完的这个递给胤禛,才稍稍让脸降了下温。
正对峙着,又有侍卫在外面送来急信。“怎么真的有急信。”胤祥念着,胤禛接过,他跟着一起看。胤禛倒还是波澜不惊,跟看蝗灾时的表情没有差别。可是胤祥看到信的内容并不是那么简单:“驻西宁之侍郎常寿为青海亲王罗卜藏丹津等人内讧掳掠郡王额尔德尼额尔克,伊亲往问事,令罗卜藏丹津等议和休好一事,将罗卜藏丹津之奏疏与其折子一并于雍正元年八月二十一日奏入……”胤祥又好奇又有点着急:“禛,是罗卜藏丹津又不安分了?”胤禛扫阅得很快,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朝胤祥道:“不如此事让王你来办?”胤祥退了退:“打仗的事,怎能就叫我来。”胤禛看着胤祥那一脸单纯的样子,更心生可爱,相信道:“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