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开始顺流行驶,这船规格高,速度也快上不少,很快就甩开了其他船只,在运河上空荡地行驶起来,只余周围景致。胤祥倚在胤禛身上,胤禛靠着榻,两人就如此静静坐着,看河水长流,任自己漂泊在无际的前程中,却不同于过去几十年的无依感,毕竟明白目标已在身边,彼此守护,就这样天长日久,也已胜过人间无数。他们的船先绕过一大片城郊草场,大概正是昨日所见的那片,接着顺流南下,越来越快,畅行无阻。没一会儿,又见一座建得参差的小城,城随河岸地势而建,四面有城墙,高低不齐,两人所行运河在这城南边,透过窗户恰可见有一桥从渡口通入城内,桥边是热闹的水上集市。胤祥靠着胤禛,说道:“那应该是张家湾了。”胤禛下巴轻轻靠着胤祥额头,回道:“是,许多粮仓都在此处,所以繁忙不少。”胤祥笑着仰头看向胤禛:“可是我只记得这南门正是传说里冯魁卖妻之处。”胤禛笑道:“那是明末的惨况,现在的大清当然不会有这等事了。”胤祥点头,想了想,翻过身趴到胤禛身上,抬头看向他:“皇帝是不是要去维系下大清太平了。”胤禛被说得一笑,讨价还价地将胤祥搂紧,继续看窗外流水道:“王子不觉得当下正太平吗,再说了,这些风景哥哥还没跟你一起看过,以前即便经过也不知道趣味在何处,多半不看。”刚请求完,又退一步争取到:“待到河西驿再看罢,朕的怡亲王可否允许?”胤祥见胤禛又扯了一大堆还算合情的道理,也就不说了,窝进胤禛怀里,面朝窗外,笑着闭上眼道:“那就小憩一会儿,先休息一个时辰吧。”
原来河西驿是出顺天府后,入天津卫的第一个驿站,船行运河上,蜿蜒曲折在许多荒僻村庄间,两人便随河睡过这样无景也无人烟的地域,在午时左右到了河西驿。船靠岸停了一会儿,胤禛胤祥起了身往二楼舱外走去,二人停在小檐下看着外界河运往来。没站多久,忽见旁边驶过一艘饷船,停在了不远处。船靠岸一会儿,里面走出几个押饷兵丁,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饷船,进了岸边的驿站,没一会儿,只见驿站里的驿幕被这群人围着理论了一通,大概没有说拢什么,接着就被一通殴打,最后,那驿幕仿佛屈服了,这伙儿饷兵才最终回了船。胤禛看着这场景,心里猜想着多半是为了船价之事,眉头越发紧了起来,一旁的胤祥倒是一副了然状,看到胤禛的神情,缓缓开口宽慰道:“皇上,这世上不公平的事还很多,你是圣主,也不能避免这角落里的事。”胤禛回过神,松了松神情,问道:“王子见过这等事?”胤祥淡淡回说:“未有。只是以前听内阁学士黄叔琳说起,他在山东帮过一个七十二岁的秀才,这秀才后来勉强当上了贡生。”听到这,胤禛心想这样的,不如别坚持考,但又觉得王弟会记得这人自有他的道理,就接着认真往下听。胤祥自然知道胤禛在想什么,停了一下,看了看胤禛,慢慢接着说道:“这人入仕不顺,但特别的是,他在地方搜罗了许多鬼怪故事写成了书。我好奇从黄叔琳那要来看了看,那所谓的“聊斋”故事的确奇异有趣。不过这人还有本《醒世姻缘传》,是他做高邮孟城驿幕时写的,更实际些,其中就说到过类似的事。”胤禛听罢慢慢点头,也生了些感慨,心下怀疑,问道:“王子,难道科举不能选出真人才?”胤祥无奈摇头笑笑:“兄长真是个好皇帝,总想这么多。科举传了一千多年,自有它的道理,至于以后是否要改,还要看我们大清需要什么。这些考不上的‘人才’,在自己的文字里发点光,不意味着有经世之才。”胤禛听得也很是赞同,心头的担忧一并散了去,走到胤祥身后搂上他,心里又感到有王弟真好,只有胤祥能帮自己看淡一些现实,卸下一些担子,告诉自己,胤禛只是在任的皇帝而已。于是慢慢开口在胤祥耳边说道:”多谢王弟。”胤祥一笑回道:“担心这些,皇上不如先看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