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见禺强了,你有什么建议吗?”
梦境中的众帝之台上,秦琢跪坐在周负的身后,周围放着一堆瓶瓶罐罐,正专心地往周负的头发上涂抹着什么东西。
周负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仔,脸早已涨得通红,一动也不敢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燃烧。
头发被拉扯的感觉无限放大,还有指尖轻柔地按揉头皮的触感,羽毛般时不时蹭过侧脸和脖颈的掌心与手腕……
秦琢实在看不下去周负那一头乌黑却乱糟糟的头发,曾答应过会抽空给他做个护理,于是在烛阴宴结束后从九幽回来的的当晚,秦琢就抱着一堆自己调配的膏药跑到了梦里。
“禺强……我对他实在没什么印象,似乎就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海神,尽心尽力地完成他的职责,然而除此之外就一概不管了。”
秦琢又打开了一个新的罐子,里面是一种油脂状的青黄色膏体,里头加了无患子和茶籽,是秦家百草苑和回春堂合作研究出来的方子,不但能去除发上的污渍,还有很强的滋润效果,用过之后更是会留下一股草木的清香。
周负微微耸动了一下鼻头:“这个味道真好闻啊,我好像在阿琢身上闻到过。”
“因为我平常用的膏药也是这种……小时候师尊教我药理时,我亲自独立调配的第一种药物就是这个,嗯,虽然这也不能算是一种药。”秦琢用打磨光滑的小木片,沿着罐口,手腕轻巧地一旋,就熟练地刮下一些抹到了周负的发根处。
“嗯……”
秦琢想了想,把在九幽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周负:“……我还看到了烛九阴留在噎鸣河里的那个倒影,他说,我在未来的某一日会回到过去认识他,好像还会见到活着的噎鸣,周负,你听说过这件事吗?”
周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因为他背对秦琢,所以秦琢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无从揣测他此刻的情绪。
“我……我不确定……”周负艰难地开口了,语气中似乎有些局促不安,“我的降生是在禹王执政的时期,恰好避开了那一场岁月失序的灾难,那个时候,别说是噎鸣了,连烛九阴都已经长眠在了九幽深处。”
秦琢不是第一次听到周负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至于原因,无外乎他回答不上自己的问题,和知道答案但无法告诉自己这两种。
对于人族而言,周负是一位从远古走来的大能,可是对于神灵来说,他好像还是太过年轻了。
通过烛九阴的倒影,秦琢知晓了自己未来必将经历什么,但那段历史不见任何史书记载,连他唯一可以接触到的不周君都对那场灾难近乎一无所知。
他紧紧锁着眉头,表情万分严肃,这种情况会让他很被动啊……
“阿、阿琢……”周负突然弱声弱气地唤了他一声,嗓音压得极低。
“啊,怎么了?”秦琢回过神来,让自己镇定了一些,急忙问他。
周负上身微微向前倾了一下,声音放得更轻了,还带着些许不太明显的委屈:“阿琢扯到我的头发了,有点疼……”
“抱歉!”
秦琢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收紧了五指,把周负的长发拢在掌心里,已然将其拽成了一条直线,扯得周负整张脸皮都紧紧地绷住了。
他连忙松手,听见周负在小口小口地倒吸着冷气,不敢动弹又不敢大声,浑身僵硬。
秦琢不好意思地揉了揉他的发顶,柔声安慰道:“我的错,我太用力了……还是很疼吗?”
周负下意识地想要点头,点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秦琢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其中还混着几分莫名其妙。
他自认还是有分寸的,即使因为思考得过于投入而不小心拽了周负的头发,也不至于让周负这种修为的存在疼成这样啊!
怎么比家里那几个还没他腰高的娃娃还娇气?
好笑之余,秦琢又毫无来由地一阵心疼,虽然他清楚周负只不过是被扯一下头发而已,就算拔下来了也疼不到哪里去,但见周负疼得真情实感的模样,他不禁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愧疚感。
“不是……不是阿琢的错……”周负试图去捂脑袋,刚抬手就想起自己现在满头都是膏药,急忙放下,坐直了身子,“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我比较怕痛……”
怕痛?这得有多怕痛才能难受成这样?
秦琢觉得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劲儿。
先揭过了这篇,他用布将周负的头发包起来,过一阵子再用清水洗掉——反正梦里什么都有。
“周负啊,你真的没有办法离开众帝之台吗?”秦琢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周负用软布包好的脑袋,很无聊的游戏,他却玩得不亦乐乎。
周负弓着身子低着头,乖乖让他戳。
“不是没有,只是没有必要。”周负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秦琢顿时振作起来:“说来听听嘛,你要怎么做才能出去?”
“阿琢也知道,我镇守众帝之台,除了代替西王母他们巡查昆仑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关联与隔绝两界,既不能让山海界与人界重新融为一体,也不能让山海界彻底与人界断开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