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堂堂燕君来说帮一个商人办凭证,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在张子敏不知陆敬观真实身份,在他眼里就是千恩大德。
“你怎么近日来朔方了?”陆敬观有些好奇,毕竟张家在朔方立坊自有掌柜经营商事,倒也用不上他张家大掌柜亲自跑一趟。
“之前都做一些小本买卖……如今……想开点新营生。”张子敏年及而立,野心勃勃地想让他们家族产业做得更大。
“哦?”陆敬观故作兴趣地探过身去。
“你可听过鬼市?”张子敏恍若隔墙有耳地压低声音暧昧道。
“鬼市?”这倒是真勾起了陆敬观兴致。
自从陆敬观来边境立燕国,羌族便与之断交,对外贸易全靠商人自行联系,久而久之便衍生出了鬼市。
所谓鬼市则为夜幕降下时,摊贩悄然而来,日升后,悄然而去,因只在夜晚贩卖,故名曰鬼市。
他一直想去一看,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是也,鬼市不受官府制辖,因而所卖之物应有尽有。”
“哈哈,听起来有趣。”陆敬观笑着点头,“不过……”
话头一转,口气随和地不经意问道,“你开辟了什么新营生,赚钱买卖也让小弟参与参与。”
羌人与成汉断交是政理上的原由,并不影响换物,正常交易自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若是武器走私等禁品,这态度就可就得变得模棱两可起来了,呵呵。
“正经生意,运些木柴去鬼市,只是……唉……”张子敏扼腕叹气,似有难言之隐,“我只能运茶叶和锦衣小件物件进朔方,大宗物件无能为力啊,而去鬼市只能从朔方而出,绕道朔方则要多半月之久,我等不了。”
“大可去登郡县衙门登记就是,何必心焦?”
朔方现下已不比当年,被沈玉昆这个财迷鬼的经理下,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流程,只不过一旦有外界大宗商品从朔方入,则要收去一成的商品的本价税,商品本身价值并不高,这是被陆敬观压下来的赋税价钱,沈玉昆答应得勉勉强强,白眼直翻。不过在这个政策下,商贾更加愿意从朔方出口外贸生意了,朔方的过路商税占到了整体燕国赋税的一成,已经是不菲的收入了。
靠着这些钱,陆敬观尽量地减免了田税和其他杂税,让百姓们能多留田粮,过好日子。
现下张子敏不走正经流程,令他心有不快,难道这厮想逃税?
“唉……陆兄上次帮我大忙,我奉陆兄为恩人……”张子敏猛地一锤腿,下定了决心,“我不瞒你了,还望陆兄千万给我保密。”
“此买卖成不成难说,是要与一位大人物做买卖,事成则离巨贾不远矣。”
陆敬观心中一跳,事情似乎比他想地复杂。
“大人物是谁?”
“这个现下不能说。若陆兄能像上次那样让我这批货物神不知鬼不觉地入城,那我这泼天富贵就分陆兄一碗羹。”张子敏真把陆敬观当有点权势地公子哥了,堂而皇之地诱惑之。
“哈,张兄真是待我亲厚如兄弟,我又如何不襄助呢?”
陆敬观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来,可惜他不是公子哥,是燕地最有权势的存在——燕地的国君。
有趣,不如带着乐鱼来一趟亲密旅程解开心结,顺便对鬼市,还有这个大人物如何一探究竟。
张子敏举杯,“来以茶代酒,预祝我们此行商运亨通。”
陆敬观不置于否,饱含深意道,“商运亨通。”
两个白璧杯相碰在了一起。
——
春雨贵如油,浠沥沥的小雨敲打着石砖积起一小块水洼,燕军府邸里四处都能嗅到芳草花儿的香气。
陆敬观打来福酒店回来,径直询问了乐鱼在哪儿。
“侍郎大人在自己屋内,吩咐奴婢告知君上,他已用过夜饭,君上请自用。”
两年前陆敬观已经封乐鱼为侍郎,贴身行走,让他在燕国境内用权做事更加便宜。
“你去把他叫……”微恼地一挠头,觉得自己不能暴躁对待,“孤自己去。”
没完没了了,小时候都乖一小孩啊,怎么突然就变乖戾了,难道自己要下命令,让他从房内滚出来?
不行不行,这点小事不能对少年人动脾气,可是……为何只疏远自己一人呢?
站在门前欲叩门的手顿住了。
只疏远自己,便是气结只处就是自己,陆敬观头一次这么头疼,他哪里惹到小孩不快了?
思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多想无意,平下心情,屈指叩门。
“乐鱼,你在屋内吗?”
屋里静悄悄一片,淅沥沥雨声里显得格外空寂,抬手再叩门,依旧无人应答。
在门前之人久立良久,扭身丧兴而去,背影渐渐远去。
等到月影疏漏,月上树枝,此屋子主人才缓缓而归。
乐鱼推门进屋时受一滞,低头所见门下放着一小叠四四方方的纸条,用一小石头压着不使它被风雨所动。
急急忙忙地拾起纸条,心脏不受己制的跳得飞快,已然猜到此纸条是谁所留,可既期盼又畏惧以及对温暖的留恋,让他目光迟迟在纸条上流转,却不敢打开。
良响,指尖轻柔打开纸张,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打包好一两日行囊,与我一起出游,明日辰时我在厅堂等你。”
陆敬观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