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昆出生于世家,他的母亲是静安公主,他则是尊贵的世子,他生来就可以鞋不沾尘,手不碰灰。他是被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金枝玉叶,是玉做的人儿,可以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只要他想要,就没什么得不到,若是生来糊涂便该是在软絮里享乐,不知日夜颠倒。可偏偏生了一个七窍玲珑心,书页他随手翻一翻就能一字不差背下,瞟一眼数字他就能算出结果来。
他比别人要聪明,真是了不得,静安公主本就宠爱他这个独子,这一下更是把他宠上了天。
那时他还没那么娇纵跋扈,像个不知事的纨绔小孩。
人们总是夸他,也是那么的喜欢他,但在夸赞声中,小小的沈玉昆看见了身后怨毒的眼神。
那是他的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大他四岁的哥哥沈阶。
沈阶不是静安公主所出。他们的爹是一介寒门出生,因孝廉被举送入京做郎官,又凭着一张漂亮的脸虏获了当朝最有权的公主的芳心。两人欢欢喜喜成了亲,待到已有身孕,静安公主才发觉自己的夫君早在与自己成亲前就有了妻儿。
无法接受的静安公主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上奏父皇与卿合离,不消几月就得知了被流放的前夫死在路上的消息。
死了便死了,那种男人公主不会再看一眼,只是她突然想起。
“他是不是有个孩子?”
负心郎与公主成亲的消息传回家乡,可怜的妇人便投河了断了,留了个孩子无人照看。
公主心一软,大人之罪,稚子何辜?想着或许自己的孩子也需要一个兄弟,就将那孩子接进了洛阳,那孩子便是沈阶。
最初公主待沈阶也是极好的,她将这孩子视为己出,拉着孩子的手嘘寒问暖,关心入微,从小没人疼的小孩哪里经历过这些,他将美丽尊贵的公主真的当做了自己的娘亲去爱。
可时间久了,娘亲的心还是偏到了自己的小儿身上。
衣食住行未曾改变,但那双眼、那些关切丝丝缕缕被抽离了出去,如果一开始就不曾得到,失去后便不会难过。
原本的关注被撤走,四五岁的小孩做得了什么?
懵懵懂懂之中。
他能想到的,是让弟弟消失。
沈玉昆明事的早,在他一岁时,他就知道了面前这个漂亮的女人是她的娘,这个漂亮的小人是他的哥哥,他们住在一个大屋子,是他们的家。
哥哥总是会在娘亲在的时候对他笑,哥哥总是会在娘亲不在时长久地、以一种让小小的沈玉昆不适的眼神盯着他。
有一次,哥哥把手摸上了他的脖子,冰凉的手擦过他脖子上的银锁铃铛,铃铛直响,他难受得直落泪,大声哭了出来,哥哥才放手。
有一次,他进屋去,从门上掉下了一个花瓶,“啪脱”在地上裂开了,真奇怪,花瓶怎么会在那里呢?
有一次哥哥从好心教他学游泳,帮了不敢下水的他……
有一次,沈玉昆明白了哥哥讨厌自己。
这一种讨厌,每当有人夸耀自己的时候就会愈发强烈,大哥站在眼里流落地眼神让沈玉昆不寒而栗。
五岁时,沈玉昆从婢女闲聊里,知道了哥哥的娘亲不是自己的娘亲,哥哥的娘亲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沈玉昆想,所以哥哥这么难过,他没有娘,我应该让着他一些,沈玉昆想到的法子,是让其他人不喜欢自己。
当每作弄一次人,娘亲微微责怪他的时候,哥哥就会对他态度柔和一些。
那个时候,他才会短暂的成为哥哥的弟弟。
这种一厢情愿的讨好一旦伊始就养成了习惯,渐渐地、人们对他不再喜爱,府邸里的大人们开始说。
“小的没有大的乖。”
其他人离他越来越远,哥哥在向他一步步靠近。
沈玉昆想,哥哥高兴就好了。
直到七岁时,他遇上了自己的冤家,胆大包天的陆将军家的儿子,陆敬观。
陆敬观把四处作弄人的他拉过来狠狠地打了一顿。
沈玉昆第一次那么狼狈地哭着回家,他回家捂着自己发热痛痛的屁股,向自己的娘亲告了状。
第二天他告了假没去书院,第三天时他去书院时看见空空的座位,才知道打他屁股的孩子被他爹揍得下不了床,直接告假半个月。
愧疚,不是滋味……可是他敢打本世子的屁股!我娘亲都没打过我屁股!他活该!
沈玉昆美滋滋地等了半个月,想着要在陆敬观面前耀武扬威,看吧这就是欺负我的下场!
半个月后,陆敬观一脸平静地来上课了,什么都没发生,沈玉昆也没找麻烦,因为当天有一只癞蛤蟆从他的书本里跳了出来,把他吓得哇哇直哭,没了气力去找陆敬观麻烦。
“是不是你放的!”第二日的沈玉昆拿出了十足恶狠狠的气势,但实际气鼓鼓的、还是很可爱。
“谁知道呢?”陆敬观捧着书,风轻云淡地翻了一页书页。
“你、你给我记住了!”沈玉昆发出了恶霸宣言。
“小胖子,我记性好着呢。”陆敬观扬眉,不甘示弱。
沈玉昆时值七岁,圆滚滚一个,粉雕玉琢得,但确实胖乎乎的,最忌讳别人说自己胖,偏偏陆敬观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