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敬观狠狠睡了几天大觉,他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全身有些无力,他这具身体已经被原主人搞得七零八碎,天气一下雨就风湿;多挥几下长剑就呼吸不上来;吃多了还胃疼。
按理说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将军的身体,怎么也不该如此,但不巧,陆敬观接手的这具身体就这样,好在陆敬观生性不爱动,平日里没事时就摊在床上,将事情托给吴语去做。
如果放在陆敬观原本的时代,我们可以称这种体质为“死宅”。
待到陆敬观在床上瘫到第六天,他才施施然地起身穿上了一套玄黑祥云日月纹底的深衣,吴语上前来替他戴上玉山银质小冠。
他养病三年,整个皮肤被养得快近白玉水样,若是不开口说话,正经起来还算是有个人样。
“吴语,你看完今日看起来像个人物吗?”陆敬观整了整衣袖,看似秋水含眸实则没睡醒的眼神望了过来。
“……确实像个人了。”吴语愣了愣,口不择言。
“……好,也行。”陆敬观默然了,他咳嗽两声,大手一挥,“开庭!问审?!”
吴语:“开庭?”
陆敬观:“哦,不对……重来,是开堂,七公公和李将军在衙门吗?”
吴语:“他们说相信你能解决问题,所以就不来了。”
陆敬观:“诶,那我可不可以让你……”
他也想休息,他想摸鱼!
吴语:“但是你得去。”
……
吴语你迟早会因为左脚踏进房门,被我开除,陆敬观恨恨地想。
——
郡县衙门门口常年失修,再加上杨郡守不爱来此处办公,此处更是杂草没腿都没人修剪。
朱红大门大咧咧地敞开着,门口咕噜噜地滚过一个草篓子,与外寂寥不同的是,里面却是里三层外三层。
百姓们围在四周栏杆,都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地往前探。前有文人墨客拍烂栏杆诵吟风月,现有广大基层推挤为看陆国君一展风姿。
陆国君看着堂下这么多人,很是满意。
心里满意,但表面不显,陆敬观仪表堂堂,威严正坐于堂上,面色愈加严肃。
堂下,杨郡守依旧穿着那一身官袍,不过他几日没梳洗被扔在地牢,乱糟糟地头发上都插着几根杂草,狼狈极了。
“杨郡守,你可知你何罪?”惊堂木一下,审讯正式开始。
“陆小将军,不知小臣何罪之有?”杨郡守声音嘶哑,恨声答道。
他为官多年,既然能在这个位置做烧杀劫掠的勾当,自然不会留下轻易让人抓住的把柄。
“横征暴敛,弄得民不聊生;不行教化,乡闾风气不正;不修政事,包庇匪寇肆行;知情不报,瞒掩朝廷;挟灾私己,中饱私囊;勾结山匪,杀害过路商旅……”陆敬观字字落下,宛若千钧,他顿了一下,声音更寒,“甚至还妄图将孤害死吞掉孤随身带的钱银,然后上报朝廷是山贼所为,如此行径,你究竟害了多少人?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问出何罪之有?”
他虽还未进行册封,但陛下圣旨在此,他也算是当得起一个孤字了。
杨郡守闻言,仰天大笑三声,他体型肥胖,笑得肚子上的肉都抖了几下,“陆小将军说笑,青天可鉴,我前几天率兵前来,可是为了救您啊,那些山贼真是可恨,竟敢把主意都打到您头上了,依小臣看,得把他们千刀万剐才是。”
这是打算死不认账了,陆敬观抬手示意吴语,吴语心领神会,对下喊道:“带犯人。”
十几个犯人被押送上来,除了那夜袭击陆敬观的山匪,还有几名兵士,以及脸色惨白、浑身发颤的郡尉。
“堂下何人?所行何事?一一具实报来。”
待到山贼和士兵们一一报过名目,陆敬观才继续说道,“拿他们的画押。”
他早就料到,杨郡守不会轻易认账,所以早就将这些人的口供录完,就是防着此情此景。
吴语恭敬将一叠画押放在书案上,陆敬观手掌用力押在这些纸张之上,漂亮地指节微白,“这里的每一张画押,都写满了他们是如何受你杨大人指挥,杀人劫财,贪赃枉法,杨名万,你觉得这算不算凭证?”
“哦?将军不会是……屈打成招,想污人清白吧?”杨郡守丝毫不惧,他慢慢悠地扭过头去,盯着山匪头目,“陈沱,你说是不是将军对你动刑?才让你想栽赃于本官?”
被叫到姓名地山贼浑身一颤,他原本低着头不发一言,闻言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人……说得是。”
他为何看上去如此害怕……
不对。
陆敬观右手指节微颤,大喊道,“吴语,将陈沱控制起来!”
“陈沱你还在等什么?!”杨郡守疾言怒吼。
吴语虽武功极高,但可惜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指间,吴语伸手朝陈沱探去,而陈沱却扭身直接死死地撞上了旁边柱尖上。
这一撞,惊得满场哗变。
“啊——”不堪忍受者惊得大叫起来,容忍度高些人也耐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个脑袋横倒插在木桩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眼球爆出直直地盯着大堂之上,这下了地狱才会有的酷刑骤然呈现在陆敬观眼前,陆敬观不禁手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