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张竹榻上的一名白衣修士呈四肢扭曲,腰部高耸的爬行状。他头发散乱遮面,不断嗥叫着,发出非人之声,用声波攻击前来试图阻拦的寒水宗人。
“快来帮手!”有一弟子好容易才扯住他的双脚,刚喊出声来,又被一脚踹飞,身后的人连忙撑住她。
“雪浸!散!”
为首的女子匆匆赶来,见状立刻出招试图散去修士身上的戾气。
吃到招的修士果然一顿,浑浊的眼清明了一瞬,随后越发凶残地嗥叫起来,直直站起身来手脚并用,开始无差别攻击。
一时间屋舍内乱成一锅粥,有试图控制的,有拼命在开盾开结界的,结界碎片的金光多比秋风吹落叶。
在后面撑结界的弟子弯着腰去摸自己的乾坤袋,吃力地摸出一张传音符,发出气沉丹田的一声:“长老救命!”
“什么情况?”
杜渐低头,把医馆门口木牌上的刻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刻字刻得彷佛深入骨髓,一看便是真心不愿意的。上面用力地刻着:“不看修士,不看重病。”
刘熹看了一眼南宫微,思索了片刻:“哦……李陵不是重病吧?”
此言一出,两人对视半晌,杜渐抢先道:“不是。先进去再说。”
听闻这家医馆医术不错,排队的人也是挨三顶五,前面人群熙熙攘攘如集市,大夫根本看不过来,只好排号。
“嘶嘶……嗬……大夫,我好痛啊。”
坐在房内诊台前的男人发出痛苦的哀号,低下头,单手捂住自己的太阳穴。他双眼发红,面青唇紫,捂住太阳穴的手上爆满青筋。
那大夫一言不发,一手把着脉,眉头紧皱,随后长叹一声。
男人见状,心下一紧,直愣愣看着面前留着一圈胡茬的大夫。
“你……”他来回把脉,眯起眼皱眉想来想去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我从来没有把过这么乱的脉象。我不敢乱治,还是请回罢。”
男人刷地一下站起身来,双手捂着脸呜呜咽咽地道:“大夫,大夫求求你,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人都病倒了,我不能倒……”
“唉。”大夫不肯看他,只叹气道:“我不能活白骨,你就是再怎么求我,我也不能不负责,回罢!”他一甩手,门旁的两名药童便一左一右搀扶着男人出去,他的背影伴着一声声哀求逐渐散去。
门外的三人就排在男人的后一位,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那男人在与他们擦肩而过时,身上一股未知的气息发散出来,两人马上对视一看。
杜渐传音道:“他有问题。”
南宫微看了他一眼,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转头看向刘熹。
只见刘熹低着头沉思,显然是也感受到了那股气息。他思虑片刻,小声道:“我有事先走一步,你们进去,到时候我们客栈见。”
南宫微一口答应下来,在刘熹走出门不远处时,拉着杜渐走到医馆外墙边的角落处施了隐身术,悄悄跟了上去。
纵横交错、幽深的巷子处,两旁拥挤的民居中插进了一棵拔地参天的松树。松柏之下雪落半尺,站着一满头白雪的布衣。
他愣愣地抬头看着高入云端的松树,像是忘却了先前的痛楚,光是站着就不觉得痛。
站在一间屋舍门外水缸后的两人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身边蓦然一黑,周遭升起星星点点的白点。眼前一阵强光闪过,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身处阵中。
杜渐定睛一看,这竟然是回溯阵。
原先而立之年的男人,此时是一名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站在盛夏时葱绿的树下,和一个看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人说道:“姐姐,你要去吗?”
他的姐姐身着道袍手持剑,对他说:“我走了,保重。”
松针叠雪,少年长大成人,再一次遇见了姐姐。
姐姐佩剑背手,严肃道:“现在不止陵安疫病突发,这里也到处是重病之人,你可要看好家里人。”
他点头,眨眼间换上了秋时的衣袍,抱着个三两岁的孩童,再次与姐姐相见。
这次的姐姐面色发白,她神色沉重,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叹气道:“今年我应该不回来过年了,你们保重。”
深秋时节寒风萧萧,孩子打了个喷嚏,握着爹爹的手想去擦。
男人一怔,托了托孩子,问道:“为何?”
“司天监道今年严冬难过,怕是有大灾,想必宗内也是不让回的。”她怜爱地抚摸着孩子柔软的面庞,语气像是在告别,“千万保重,莫要染上风寒了。”
这次,他没再见到姐姐,只是呆呆地站在树下,像游魂般来回缓慢地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