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胸,沉肩。”白坪行走在一众弟子之间,教导着他们习剑。
一刻钟后,他们停下歇息时,白坪被一名年幼的弟子拍了拍背。
“师兄,为何如今一直是你教啊?”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白坪叹气,坐在地上望着前来的小弟子摇摇头说道:“没办法,师尊办事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好吧。”小弟子说罢,歪着头望见远处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走来,眯起眼睛看了一会说道:“是儒文长老哎,他来做什么?”
“嗯?”白坪听罢,回头去看那在视野中逐渐清晰的人,有些不可思议。只因自从南宫微出去后,沈渊清便很少会来这找谁。
他一个起身,朝沈渊清作揖。
沈渊清只是笑了笑示意他不必了,随后从袖中拿出件用白布包裹着的东西。
白坪抬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何时见到你师尊了,便把这物交给他。”他轻摇着手中的竹扇,不似往常一般笑意盈盈的。
“我很欣赏你这孩子。”他一收扇,“本想多聊聊,但我有事,下次见。”说罢,便回头望向不远处梧桐树下站着的人。
——是宣仪长老。
她踩着飘落下来的枯叶,却红着眼,脚用的力很大,像是在借树叶泄愤。又或者,是在借力压抑着自己的心情。
枯叶不断发出被踩碎的咯吱声,让本就心情不好的萧礼更是烦躁,偏偏不踩她又不舒服。
“长老。”白坪低着头思考了一番,忽然开口说道。“是去祭师祖么?”
沈渊清刚抬腿走了没两步,身形一顿。
“嗯。”他回头望着白坪,随后走到宣仪身旁,说了些什么便一同离去。
他们每至今日酉时,都会有场公祭。由司仪长老主持,将门派上下能召集的人全汇聚于后山祭祖堂,举行仪式悼念曾经的司武长老——萧盼山。
但沈渊清和萧礼不一样,他们会在日暮时再去一次,举行独属于他们为萧盼山悼念的“仪式”。
白坪目送着他们离去,望着自己手里的包裹,轻轻捏了一下。
瓶子。
他有些好奇,这瓶子里是什么,又不得不按捺下打开的想法,走了回去。
※
“萧礼。”沈渊清脚步一顿,回头看着眼圈通红的萧礼。“想哭便哭吧,你一年也就哭一回。”
萧礼听罢,竟是笑了出声,摇了摇头。
“你这个冷血的人,亏你们曾经是那样的关系。”她声音颤抖,最终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抬手掩住自己的脸。
“只是你多愁善感……七年了,我早看淡了。”沈渊清眼神发散,有些空洞地望着即将要抵达的山顶。
萧礼的哥哥,沈渊清曾经的道侣,杜渐与南宫微的师尊,曾经的司武长老——萧盼山。
他于逐渐冷冽的秋末永远地沉睡在他守护了一生的土地,可惜他最终未能了却他战死沙场的心愿,而是死在了一杯其貌不扬的茶中。
每每上阵前,沈渊清总会笑着和他说“盼山归”。萧盼山以此为例,在某天和沈渊清说倘若哪天盼山不归,便去后山林中走走,也算是盼山归了。
玄陵门的陵墓全修在了后山,若是去后山走走,那八成就是去祭祖堂的。
沈渊清当场笑容都敛了,用扇子往他头顶上敲了一记,并警告他再提这个他就去向萧礼告状。萧盼山怕萧礼一个激动跑过来朝他破口大骂一整天,为了自己的清净,他连忙认错保证不说了。
谁都没想到,没几年,他沈渊清真的要去后山,看一个回不来的人。
于山巅盼山归,盼山不归。
“想什么?”萧礼望着他走神,走到祭祖堂门口柱子旁靠着。“谁说的看淡了?”
沈渊清摸了摸门前挺拔的树,说道:“我不是只有情爱的人,我是在担心某些人。”
萧礼很随意地嗯了一声,手握着一枝白菊,低头抚弄着它娇嫩的花瓣。
“他不喜酒,可他们每每祭祀时总要倒上几两白的。”沈渊清扫视一番,在众多牌位中找到了萧盼山。
萧盼山的牌位就在杜渐的下方,就这么挨着。沈渊清看着,倒还觉得有几分师徒样。
不吉利就是了。
萧礼同往常一样,在萧盼山的牌位下方放了一枝白菊,随后轻轻地抚摸着漆黑木牌上凹陷的名字。
她喜欢在小雨天里看着这个木牌发呆,放空自己。会有一种安心感围绕着自己,伴着雨声让她安静下来。
今日也是如此,她站在前面,脸上泪痕未干鬓发微乱,并不觉得自己狼狈,只是呆看着。
她望着堂外枝叶微动,一转头看见沈渊清抚着下巴,看着杜渐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