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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赤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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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既来之则安之。”赤霄的话几乎是与南宫微同时说出的。

她一如既往地请天渚坐下,手指沿着黑椅的边划过,随后缓缓拉开。

屋内呈一副书房的模样,摆设样样精致无比,架几案的边缘漆满了暗金色,案面上还刻有浅浅的一层银色龙纹。天渚有次闲来无事细看了一下纹理,估摸着刻的是双龙戏珠图。

天渚拢了拢华贵的衣袍,坐下时头上冕旒上坠下的旒相互碰撞,发出丝缕声响,脸上的神色看不真切。

赤霄轻车熟路地从屉中一匣子里找到一枚墨玉小针和一块黧黑绢布,尔后转身走到天渚背后半拉下颈后的衣裳,运起灵力注入针中,尔后沿着昔日痕迹刺下。

“吾神在上,赐吾等雨霖。”

“生生不息,施与吾汝诅咒……”她口中念念有词,口中古言雅语随着刺针此起彼伏。

天渚忍着痛楚紧攥着袖,垂眸望着衣袍上繁复的纹理。

那是凤凰,是寒水宗的神,从古至今的信仰。

自寒水宗设立起,每个宗主的背后手背都会刺上凤凰图腾。伊始,她们只是为讨个好彩头,但随着宗门心法的成熟,她们研制出了一套祭祀与神祈的法子。

凤凰受了神祈,会赐宗主神力,也会庇佑她们。

“吾凰在上,谓神灵降临。”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爱止。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注1)

天渚不知凤凰是否会庇佑她们,她只知人要靠人来庇佑人。所谓德高望重的,怕是她国师赤霞罢。

“……归生凤于王。”(注2)

真的会降神么?那么她娘呢?凤凰怎么不救她?

滴滴血珠随着动作的起伏而飞溅,又在将要沾染衣袍时被赤霄用绢布挡下。

随着祈词的落尾,针刺到最后一点。

天渚登时瞪大了眼,无意识地张着惨白的唇,喉间竟是发不出一丝声响,她嘶哑着喉,指甲深深地陷入皮肉里,留下一道道红痕。

赤霞见惯刺图腾时她们悲不自胜的模样,既不会手下留情,也不会因为害怕出事而停手。

这是规矩,每月都要补刺一次。更何况她经历了三次换代,对这些大小事早已熟稔无比。

最后一针已落,由针眼构成的凤凰图腾流淌着淡淡金光,自主连为一个完整的图腾。

天渚忽地觉得有风刀霜剑划过她的躯体,丹田有似潮水洪流的寒流涌进,直至把她残余的火苗吞噬。

那一瞬间即使受了上百遍也难以忍受,顿时天旋地转,她眼前一黑,尔后失去神志往前倒。

赤霄早有准备,一手揽住了她,缓缓顺势向桌子靠去,再一把抱起安置到一旁床榻上。

天渚喘着气,面色可见的痛苦。平日里风姿绰约的模样一扫而空,面白如纸。

面具下的赤霞仍是无动于衷,像是没看见一般。她俯身帮天渚掖好被褥,拉开交椅坐下,垂头伸手帮天渚调理着灵力。

那一刻,场面像极了文雅的母亲在照顾孩子。

房里的物什基本都带金,因为神祈后的人灵力波动凌乱,非常物可压制。唯独这特制的金方可压制些许,让祈人平息下来。

这房岁月久远,已不知是何时建起,床榻都带着些历史的痕迹。

那建屋人倒是思虑周全,连床榻都有所准备,好叫个别神祈后的坚持不住的祈人能歇息,也算良心。

赤霄自幼出类拔萃,如镜面一般的平静的心态使她蒙上一层朦胧的层纱,让人想要靠近,却又有一种莫名的隔阂感自她身上油然而生。

她是继承她娘的衣钵当上国师的,但授权那日无人有异议,因为她就是最好的人选,即使她不继承也还是会成为国师。

赤霄继位时正是天瀛盛年间,天下太平,上下和睦,周旋不逆(注3)。天瀛帝无论是修仙之流之事或是平民百姓之事所处理之手段都无可挑剔。加上她是半路接上的,先前天瀛帝所不知她娘都尽数教与她了,赤霄自然教无可教,成为一代闲国师。

好景不长,轮到天泗帝继位时,灾难便悄然降临。

天泗十三年寒水宗内乱,分为了两派。一派是随着国师的保守派,一派是随着丞相的激进派。

那时正值各道府独.裁进行得最为火热的时期。彼时陵安道府改革的最为彻底,把律法大换血。激进派认为陵安道府是个祸患,要让玄陵宗归顺,否则开战。

但那时独.裁的规矩分明时全宗门上下全票通过颁布的,御笔朱迹分明写着改法自便,难不成朱迹未干便要推翻?

赤霄带头召集全宗集议,会上挑明了和睦不反对的立场,多次说明战前、战时、战后的后果与不妥之处。

她们一向秉承着少数服从多数的规制,赤霄本以为她能赢,但没想到正局面焦灼时,天泗帝站到了激进派去。

“你做什么?!你可知我等若是与陵安开战损失会有多惨重!”她登时瞪大了眼,一手拍在议事桌上,发出“啪——”响亮的一声。

“朕有愧于老师……对不起……”天泗哽咽道。她心知肚明,哪有想过开战,但若不如此,她便会死在丞相的手上。

可惜她还是死了。

天泗紧攥着手,站起身来,强迫自己用一种“是又如何”的眼神瞪回赤霄。

天泗是天瀛的小女儿,死后便交由赤霄抚养。但赤霄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能一夜之间和她唱反戏,气得眼眶红了一圈。

下头的人们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上头两人之间飞沙走石却皆不言。

天泗有愧于她,那之后便一直想要等战事结束后找个时间向赤霄坦白。但她没能活到那时,不得而终。

天泗下葬那时,她再次接过了一个孩子。也正是那时,般若面具攀上了她的脸庞。

赤霄不知自己为何要带个面具,可能是想骗过自己的肉眼罢。

修仙者的岁数要比凡人长,她自然还有百年有余;但她活至今日,从未如此难受过,像是在心上缓慢地扎针,细而密。

她性子开始变得更为冷淡,尤其对天渚,她害怕又像天泗一般。因此她宁愿天渚恨她憎她,也不愿天渚真的对她好。

赤霄为天渚铺下了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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