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你也就听听,兰亭的嘴骗人的鬼,他那心窝子和粪池一样,掏出来也是些污秽,但他说到战神再也不会相信我时,我的心里一阵难受,下意识想要问他:真的吗?
因隔着段距离,听不全,但零星半点传进耳朵,兆和大概知道兰亭在说什么,他劝我说:“让你师傅替你扛吧,他身上背的事不差这一件。”
他以为我不知轻重,才会帮小姐妹出逃,说白了,女人就是容易感情用事,他并未将我看作是罪大恶极之人。
兰亭见兆和主动插话,想是对此有见解,便顺势探了探兆和的口风,侧面打听广陵君对此事的看法,兆和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帝君昨日召见了彦平上神,师傅也去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互望一眼,似乎都对自己的猜测多了几分把握,他们只说半句便懂了的默契,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个最边缘的炮灰。
兆和见我一脸问询之色,照顾我说:“这其实与你无关,你便照兰亭仙君的意思做吧,想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要我命的事,与我无关,真正的神仙打架,小蚂蚁遭殃。
“小仙云筱……拜见各位上神……”
其实,不光是这些颠来倒去的权力争斗,就是这整个天宫,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原本我想着,大不了就像那些悲情的英雄,喊出那句著名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揽下一切,谁也不亏欠,挺直腰杆子从容赴死,在我走向刑场的路上,壮烈而煽情的BGM响起,战神在特写镜头下默默含泪敬我是条汉子,那样我人走了,他还能念我个好。
但现在知道了背后这些人心算计,味儿全变了。
如果今天我就这么死了,在场的有一位算一位,无论以后何时想起那日顶罪的神君,都会指着她的骨头说:看,这是个傻x。
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灰心丧气,疲惫地俯身叩首,脸贴着凌霄大殿的砖石,几乎要亲吻大地,脑中一遍遍回想兰亭与兆和的话。
这是一场请君入瓮的鸿门宴,结局早就已经定好,在帝君扣下竞天剑时就已然下了决心,要摘了银练的“帽子”。
在这场比拼耐心的钓鱼竞赛里,竞天剑是他的第一步,要从银练手里取回战神的权柄,就要先夺走他的“正义性”与“合法性”。
兆和说的没错,整件事都与我无关,帝君箭在弦上,势在必行,经过将近一年的铺垫,现在时机成熟,就算没有绵绵的事,帝君也一样会找到别的由头。
而接替战神的人,会是之前担任过“战神”一职的彦平上神,当时青丘叛变,帝君便开始布局,以阮灵瑜遇害之事困住战神,命彦平上神暂领兵权,剿匪平乱,以此来分战神的权……
如果这是第二步,那第三步就是“纵容”了,战神前后两次搞“升仙仪式”,帝君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同隐身了一般,不但养着,甚至还为他压住广陵君的诘问,直到他的罪过积重难返,罄竹难书,足以一击扳倒他。
十二上神,来了七位,这样的全明星豪华阵容,审我一个小小的神君……可能吗?
这场审判从一开始就是为战神准备的,在场上神的表态就相当于投票。
要银练亲眼目睹自己众叛亲离,帝君是为了让他彻底死心,让他明白天宫没人支持他,正所谓独木难支,只有认清现实,银练才有可能主动交权,实现权柄的和平过渡。
“战神”这种手握重权的敏感位阶,在交接的时候就像捧着一颗炸‘弹,双方的手必须维持平稳,慎之又慎,一个不留神,邪思作祟,那政权更替,内乱四起,便在今朝。
所以我一进来,便像兰亭说的那样,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不光是我,知晓帝君心意的上神们估计也十分忐忑,不知今天之事能否妥善解决,如果银练不配合,殊死挣扎,背水一战,怎么办?当真是养虎为患,这里谁能制服他?
气氛紧张得令人想要呕吐,他们问我的问题我都听不进去,真的就像一只卷进洪流的小蚂蚁,湍急的水五马分尸般地撕扯着我渺小的身躯。
那些声音仿佛离我很遥远,我一进来就先找他,找到了,眼睛刻意避开那个方向……我不敢看他,耳旁是相思问我的话:“你知道自己这样做,他会面临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最好的时机,那时候他身负重伤,刚刚完成仪式,松懈下来,眼前两个女人,一个脸被划得乱七八糟,另一个被逼的要去寻死,她们在他面前哭求。
他是个恶人就好了,可惜他不是,他信了我说的话,“我想让师傅活得轻松点”,他以为我是真心想要送走相思,好让他良心得安,他可能还有些感动……可我却辜负了他,我不敢看他,因为如果再来一次,我想我还是会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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