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国之礼……犯规,太犯规了。
西洲年就像在越过我这个人,和我胸膛之内跳动着的炽热单独说着悄悄话。
我本来对今晚的一切没太放在心上,可他这样轻描淡写地说着讨好,又让我放不下了。
我明白我被他精准地算计了,又惊讶地发现自己很乐意。
他知道我就是吃这一套。我需要兵与权,在当前的阶段,能够增强自身实力都是一件离系统最终任务更近的好事。
可惜,西洲年抛出的交易条件太不公平。祭司的代价,竟是将我永生永世地羁留下去,这样一来再大的权力也没有意义。
“你不高兴吗?”西洲年敏锐地察觉到我的神色并未如他所想那般轻松。
“这不是高兴与否的问题。”
因为西洲年的举动,我慌乱地意识到,似乎夺取兵权相权并不是只有在梁国这一条路。
但警惕的本能让我明白这是另一种陷阱。答应了他,还怎么走得出去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到肺底的肌肉都像针扎一般刺痛,这迫使我再度回归理性。
我试着和他谈判:“你不明白吗,对我而言这里是假的……”
“什么假的真的,我确实不懂。我也理解不了你为何那么在乎。”西洲年打断了我,自嘲地笑了一下,肩头垂下的发辫微动,“可能是我从未见过真的、好的、明的亮的,假的我也愿意当成真的过。”
他说得万般辛酸,因为这里就是他的真实。
差点忘了,是我先闯进来的。
“我与萨仁定亲了,你也听见了。你所害怕的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他说,“月河湾的老祭司病故了,萨仁本该在明年继任的,母妃对她很满意,也愿意见她与我联姻。这样一来,我们都各自安好了。”
“等一下。”
我忽然意识到被忽略的关键,顿时头晕目眩,后退了半步,感到莫大的痛苦。以至于无法用任何描述量化,这一刻能概括我所有情绪的,只有“痛苦”本身。
我就说哪里有问题,差点忘记了,我能和书中人物互换剧本来着。
现在我被奉为祭司,成为座上宾,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我一不小心就把萨仁的命运给替掉了?
夜幕笼罩着我,像一座巨大的华盖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宿命,我牙关紧咬——这么折磨人的系统修复,怎么就不算一种电子数据流安排好的宿命呢?
虽然没按照剧情走,但我和萨仁的处境掉了一个位置,还是在做大差不差的事情。
人算不如机算,系统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这样不行!”
“喔,后悔了?”西洲年垂眸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和他解释不清楚,真想一拳伺候这小子。
“反正……就是不许。你不爱她,日后还要有别的问题。”
西洲年不解,只抱手看着我:“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与你有什么相干……怎么先关心起她了?她总会有办法自处的。”
西洲年抬手抚了一下我衣领的祥云花纹,流动的暗金色一阵一阵藏在素白之下。
“你如今跃升祭司,难道不够开心吗?”
我心里嗡嗡作响,喉咙一阵阵发痛,说不出话。
我现在合理怀疑这系统在玩我。
“感动哭了?”西洲年浑然不觉其中恶劣,反而轻笑,“这没什么的,我的心意还可以更诚。你还有什么愿望,今日都告诉我吧。”
难过归难过,听到这里。我眼里的水雾忽止住,不假思索即道:“撤军。从梁国边境退至三百里。”
西洲年面色稍稍一僵:“换一个。”我就知道。
那么,我很想打他。
但我知道这个要求他八成也不会答应——还有两成的可能是他大喜过望,而这样我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他只管尽情挨打,我却还得担心会不会把他打爽,遂更不可能让他得偿所愿。
所以我只说:“算了,你还是一点儿没变。”
“你说什么?”
西洲年的面容浮现出不可遏制的慌乱。
巨大的复杂的心情积累在胸口,在这一刻忽然被他勾起来,再不可遏制。
恶意在极度的绝望之际空前蔓延。
我冷笑起来:“西洲年,我误以为,新锐党改变了你。但也许并不是这样。”
“你不是这样想的。”
“你再如何厌恶‘天书’所云,有一点它却很对:你就是它所客观记述的那种人。”
他面色哀戚,还想说话,却已经沉默。
“你永远会阴差阳错地做出它所预测的行为。也许我就不该奢望你能真的觉醒。也许你就该在系统之下世世代代生生死死。”
这是我能想到的,对于他最恶毒的诅咒。
我一字一句说出了自己迄今为止所经历的一切异常。
最终几近断然地判决:“我的命运已经是一团糟了,该怎么解决,不劳烦你处理。不过恭喜你找到合意的伴侣。祝你们结婚,然后步你自己的后尘……”
“住口!”
西洲年从未动怒,至少自我认识他以来,他处在最大的情绪波动之中也有闲心说一两句事不关己的调笑。
但现在,他云淡风轻的表象开始破裂。
他趔趄着四下环顾,侍从噤然无一敢显声。他走到一人面前,那人捧着他的佩剑。
剑锋猛地抽出。
清脆鸣音之后,寒光递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