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捏帕子同顾长乐揖个礼,掉头便走,徒留顾长乐站在原地,失了魂子一般。
男人心粗,许多事上没那么深究,没人去问顾长乐发生了什么事,长生避开所有人并非只是为了对顾长乐说教,顾长乐衣衫破烂,手臂上和腿上都有淤痕,要不是遇上流氓地痞八成就是遇到了在这一带流窜的马贼,定是受了不能说的委屈,她有意问顾长乐觉得女人是什么,顾长乐听完后明显手指弯曲成拳,下唇紧咬,那是屈辱和恨意。
她到饭桌前坐下,叫东来,附耳在东来耳边嘀咕一阵,东来点个头,回说“奴才懂了,这就带人去打听。”
长生嗯一声,拾起筷著夹菜,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有她最喜欢吃的盐水煮花生,时蔬什锦汤,庭降给她剥几粒花生,问她叫东来去做什么去了?
她说没事,并不打算把事情同庭降说,若是真的,庭降是顾长乐心里最稀罕的人,哪个女子也不愿意这样的事给心上人知道,她说庭降,“官家不要瞎猜,赶紧吃饭罢。”
长生其实不记仇,一般有仇当场报,心性挺豁达,对顾长乐也只是烦的慌,顾长乐和她有梁子是一回事,在大是大非面前,她最看不惯那些管不住下半身还为非作歹糟践姑娘的男人,这种人压根儿不配活着。
庭降瞧她一脸心事,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不知道哪里又戳她肺管子了,方才他明明配合的顶好,总不至于因顾长乐还跟着,就又掉起脸子,试探着问她,“你还因为长乐的事,心里不痛快?”
“嗯。”长生正想着一会儿要是能打听到欺负顾长乐的人,就亲绑了扔到顾长乐跟前,庭降这么一问,下意识的就答应着,恍然悟过来,又摇头,“没有的事儿,官家吃花生,店家煮的盐水花生顶好吃哩。
“是顶好吃的,你多吃点,”庭降又塞给她一把花生米,“再往前走些时候就到开封了,开封城大有医馆。”
长生笑,这个傻子心里还惦记着怕顾长乐欺负自己的,缓缓摇了摇头,道:“既然翁主不想去济宁府,官家就让她一起回长安嘛,翁主也不是个坏人,跟着官家自小一起长大的,家世背景那样尊贵,有脾气不是应该?我都不计较官家也别计较了。”
“是真的?”庭降狐疑得很。
“真的。”
路上长生睡的饱足,这会又填满肚皮,说要去走动走动消消食,拖拽着春枝到外头转悠,太阳白惨惨的,冷风一阵儿一阵的吹,长长的古道只一间草棚搭起来的食邑,更远处是无边际的空旷,地上衰草枯黄,人说话都直冒白气儿,长生手揣在袖子里,略有些为难。
春枝说,“姑娘,外头冷的紧,咱们还得赶路,您别冻着身子,咱们去马车里坐着罢。”知道自家姑娘约摸不想和荣宁翁主同车,便指指东来赶的马车,道,“同荣宁翁主分开就是。”
她抬头看看,说不急,“我让东来去办事,尚需等些时候。”但这事儿得瞒着庭降处置,她来回踱步,心思百转千回。
涉及到顾长乐的名声清誉,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连春枝都没打算说,又拖了阵子,那边廷牧过来催人,到她跟前呵腰,“圣人,小勤王派人来传信儿,说江南水灾的事儿闹得挺严重,着急等着官家回去处理,户部主事官赵敬炎也随行在内,这会儿正和官家在议事,官家抽不开身,让老奴过来催催圣人。”
她踮起脚尖往草棚子张望,咬唇沉吟半晌,心想这倒正好是个机会,便道:“想来赵大人和官家还有事禀奏,一时半会的也没法上路,我瞧这里景色怡人,前边那片儿枫林红的可好看,我正好想多歇会儿,内侍同官家说一声罢,我心里有数知道时辰。”
廷牧往远处瞧,倒确实有片枫树林子,矮矮身回道:“那老奴陪着圣人一同过去坐坐罢,听说这段路上不太平,还是小心着些的好。”
她点头,说成。
在枫林子等了好些时候,才见东来他们绑了两个人回来,拎着往她跟前一扔。
被绑着的两人愤愤不服,只是口中塞着缚口不能言语,横眉竖目的瞪着长生他们,长生蹲下来,拿手拍拍两人的脸,“我问你们话,只管点头或是摇头,若是有哪句答得不对惹我不高兴,我就叫他们拿刀子割你们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割,听明白了?”
两人直挣歪,怒气冲冲的盯着长生,刚抢了大笔银子,二十几号人窝在寨子里高兴地喝酒,突然闯进十几个身手不凡的人,三下五除二把他们全都打趴下了。
他们在这一带流窜作案这么多年,今儿叫人一下把老巢都端了,本以为是遇上抢地盘的同行,没想到把他们绑这里来的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身为马贼的脸皮都丢尽了。
长生看他们不服,朝东来伸手,“把你平时拿来剔骨头用的刀子给我。”
廷牧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话功夫,徐家的家丁就从哪里绑来两个人?圣人还要在这两个人身上扎刀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来扯下腰间别着的刀子放在长生手里,长生掂掂刀子的分量,点个头,一刀扎在大胡子马贼的腿上,血浆子迸溅出来,她镟下马贼一片大腿肉,问旁边白净些的,“我来问,你来答,答得不好,就免不了想他一样受些皮肉苦了。”
剜掉块肉是疼,只是这些马贼干的都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的盗匪行当,受伤流血都是常事,并不怕她这样的恐吓,两人头一别,心道今日栽在这么个小娘们手里,死便死了,问什么也不会说。
“是这片儿的马贼?”
两人都梗着头,没有回应她。
她挺有耐心,也不急,反手又捅了大胡子的另一条腿,大胡子疼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这几日里抢劫了个姑娘?”
两个马贼心里忽然有了谱,合着这是昨儿给他们糟践的那个娘们儿搬救兵来了。
“你们知道抢的人是谁么?我想着,若是她见着你们在这,也不知道你们还能不能有个好?虽不是我受了欺负,可我最瞧不起你们这样的,明明生的身强力壮,上可提刀上阵杀敌,下可抗锄种地,做些什么不好,非要欺压百姓抢劫商旅欺负弱者!且等着罢。”她将刀子递给东来,“叫他们长长记性,下辈子可得做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