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和总管总是有的吧?
有的有的,这个肯定有的!
所以白栖枝现在查阅的就是他们呈上来的账目,如今她一人身揽下主母、账房先生、总管的身份,统率林府上上下下二百余人。
听起来很威风是吧?她都快累的要倒地不起了。
沈忘尘自然也是知道白栖枝累。
说到底,她今年也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府内人纵然大半都愿信她,可到底也会有反骨的人在。
他担心她还小,事情处理不周全,人情世故也拿捏不住,他怕下面人再趁着她没做过这种事的机会欺负她。
于是,他赶着身子爽利一些就急匆匆来看她,生怕她出一点差错。
不过眼前这种状况显然是他多虑了——白栖枝虽被这些破事闹心得直挠头发,但仍将手中的活计做得滴水不漏。就像她小时候遇到困难,总会有一边哭一边解决困难的勇气,以至于她在今后处理诸事感到棘手时,也会一边难受一边将所有事情打理得有条不紊。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让人担心呢?
所以哪怕林府有一天倒下,只要有白栖枝还陪他撑着,沈忘尘就总能多生出几分安心来。
“做得如何了?”他让芍药将他推到白栖枝身边,轻轻将身躯一歪,手肘拄在轮椅扶手上,倾身去看白栖枝手中的账本。
他说话喘气都带着一股药苦味,但又夹杂着一丁点的香气,想来应是在来之前特地让人在房里熏香冲淡一下药的苦味。
和他相比,白栖枝昨日刚沐浴完,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是香香的。
两人坐在一起,反倒将沈忘尘身上的药味除去了许多。
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近一点太近,远一点又太生疏。
芍药将轮椅停稳后就知趣地离开了。
沈忘尘看着白栖枝用朱笔勾勒了几处,忍不住开口:“你……”
——偷袭!
刚张开的嘴里被塞了个糯叽叽的乳糕,沈忘尘就见着白栖枝抬起手,白净的小脸上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嘘——别说话,我会忘。”
她做事最讨厌有人在旁边叽叽喳喳让她分心,她会很烦,也会很耽误事。
所以大多数的情况下她和沈忘尘都是各做各的,两人互不打扰,只有在歇息时才会闲聊几句。
沈忘尘本想说她记日期记错了,并列写了两个正月十六,然后接着就是正月十八。
但这点错误也无伤大雅,等她算完这页后再告诉她也不迟。
想着,他将嘴里的糕点拿出咬着,继续去看白栖枝如何算账。
自打那天白栖枝染上在书房里偷吃糕点的恶习后,她就会时不时变着法地给自己带好吃的。
今天是鲜花饼,明天就是镜面糕;今天是麻薯,明天就是龙须糖。
她吃得好香,搞得沈忘尘光是看着她就觉得饿。
有一次他看她吃得那么香,就笑着逗她问道:“我可以吃一点吗?”
他没想着真的要吃这些小孩子才喜欢的零嘴,况且就算他吃,白栖枝也未必会给,毕竟林听澜很久很久以前就说她护食护得紧。
他就真的只是想逗逗她。
果不其然,白栖枝听他这话抬头看着他愣了一下。
她红润的小嘴上还沾着糕饼碎屑,两只白净白净的小手捧着糕点,呆滞的神情,活像一只停止进食的小松鼠。
沈忘尘觉得她呆的时候最最可爱。
见白栖枝没反应,他刚要低头继续看芍药呈上来的府内诸事,就听见小姑娘声音脆脆道:
“你吃嘛,我拿过来就是为了一起吃的呀,想吃你就直接拿嘛,问我?”
小姑娘一脸茫然,甚至目光在他的脸和糕饼盘上游离了半天,又发自内心地吐出一个尾音上扬的“啊”后,将糕饼盘往他那边推了推,“你吃你吃,吃完了我再去拿,我叫春花姐给我买了好多,包你能吃到饱的。”
也是在那时候,沈忘尘才知道,原来喜欢的小零嘴居然是可以吃到饱的。
从那之后白栖枝但凡给自己准备好吃的,就必然会给他也带上一盘,渐渐的,沈忘尘也染上了喜欢边做活计边吃东西的恶习。
但今天,白栖枝显然没有预料到沈忘尘会来,因而只拿了一个糕饼盘盘。
两人就这样你一个我一个地一边吃着乳糕,一边将心思全神贯注地放在账簿之上,就连盘内只剩下最后一个乳糕也没发觉。
只见他们同时伸出手——
指节相触碰的瞬间,两人如同针扎般回过神来。
沈忘尘这时才像是发现发生了什么事一样,心内悚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