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子那句“玉镯……其实,它真丢了”,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激起一圈圈涟漪。
村民们面面相觑,王媒婆的脸色又从惨白转为诡异的红润,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林大丫的眉头皱成了疙瘩,江远舟却只是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别急。
“既然真的丢了,那你为何不报官?”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但语气里多了几分压迫感。
李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因为……那玉镯不是我家祖传之物。”
他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啊?”
“啥意思?”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李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和羞愧:“那玉镯……是我媳妇临终前托人做的假货,原本是想哄哄她娘家那边的人。她娘家人重男轻女,觉得我们李家娶了她却不给彩礼厚待她,我为了让她安心,就让人做了个样子货,说是祖传的。”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她走了,我也就没拆穿这件事。可最近她弟弟突然来信,非说要看看那个玉镯……我迫于无奈,才让王媒婆帮我演一场戏,好把这事糊弄过去。”
王媒婆气得直跺脚:“你胡说!我哪知道你是这个打算!你拿我当枪使是不是?!”
李老爷子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得出奇:“是你主动找上我的,说只要帮你对付林大丫,我就不用还你去年介绍媒人的十两银子。”
王媒婆顿时哑口无言,脸色由红转青,最后只剩下一团黑云压顶。
村长站了起来,重重地咳了一声:“行了,事情原委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王媒婆,你身为媒婆,不劝人为善,反倒挑拨是非、捏造事实,败坏人家名声,该罚!”
王媒婆还想辩解,却被几个村民拦住了去路。
林大丫站在人群之中,只觉胸口一阵轻松,像是压了很久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掀开。
她转身看向江远舟,后者正微笑着看着她,眼里有光,像是山间不染尘埃的晨曦。
这场风波,算是彻底过去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桃花岭的田埂上,露珠还在草叶上打转。村里的一切似乎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卖豆腐的老张头路过林家门口,主动打招呼:“大丫,今天还有豆干没?我想带点回去给我老伴尝尝。”
林二丫端着簸箕笑嘻嘻地应声:“有呢,刚晒好的,给您多装点。”
邻居刘婶送来了几颗自家种的大白菜:“你们姐妹辛苦了,这菜煮汤最补身子。”
林大丫接过,淡淡一笑:“谢谢婶子。”
从前那些冷眼与疏离,如今竟变得温暖起来。
她们坐在院子里剥玉米,林二丫一边干活一边贼兮兮地凑过来:“姐,你觉得江老师会不会要走了?”
林大丫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语气如常:“走不走,看他自己的心意。”
“哎哟喂,”林二丫翻了个白眼,“你这是怕他走吧?不然干嘛昨晚偷偷给他缝了件新罩衫?”
林大丫脸皮一抽,手里的玉米“啪”地一声裂开了:“那是不小心顺手裁的布。”
“哦——对对对,不小心裁的布,不小心缝的针脚,还不小心绣了一朵小桃花。”林二丫哼着调子跑远了,留下一句尾音,“那你今晚要不要去学校送饭?”
林大丫没回话,低头继续干活,但嘴角的弧度控制不住地往上翘。
而另一边,江远舟正在破旧的学堂里整理书本,准备写一封回城的信。
他翻出了之前收到的调令通知,上面写着:若不愿支教,可申请调回县城任教。
他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手指摩挲着边角,最终将它揉成一团,扔进了火盆。
火焰舔舐着纸张,一点点吞噬掉那些原本可能改变他命运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