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石板上，噼里啪啦像锅里炸开的油星子。江远舟的布鞋已经完全看不出原色，裤脚沾满黄泥，肩上的行李包沉得像是灌了水银。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头一看，“桃花岭”三个字歪歪扭扭地刻在一块石头上，像是谁用锄头随便刨出来的。

“欢迎来到人间地狱。”他低声咕哝。

林大丫挑着两桶井水，脚步轻快地从村口那头走来。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头发扎得利落，脸上没半点表情。雨落在她肩头，她眼皮都没抬一下。

江远舟看见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这位姑娘，能帮我提一下行李吗？实在有点重。”

林大丫停下脚步，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像是看个笑话似的。

“你是城里来的？”她问。

“对，我是新来的教书先生。”

“哦。”她点点头，语气平淡，“那你找错人了。我不干力气活。”

江远舟一愣：“啊？”

“你听不懂人话？我说我不帮你搬。”她语气不冷不热，像是在说今天饭熟了没一样自然，“我挑着水呢，不想多管闲事。”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连伞都没给他打一下。

江远舟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雨幕里，只觉得胸口一股闷气堵着，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这地方的人情味就这么淡？”他自言自语。

回到家中，林大丫把水倒进缸里，顺手擦了擦脸。

“姐，刚才那个是你吓跑的第三个老师了吧？”林二丫一边剁菜一边笑。

“嗯，又不是我逼他走的。”林大丫拿起抹布擦桌子，“是他自己想不开。”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我干嘛要藏着？一个外乡人，背着包就敢往村里闯，还不懂规矩，活该摔泥坑里。”

“你可真是嘴下不留情。”

“嘴下留情？那他们背后说我胖、说我懒的时候怎么不说嘴下留情？”林大丫冷笑一声，“我早就明白，你不回嘴，他们就当你好欺负。”

林二丫笑着摇头：“行吧，姐，你最硬气。”

江远舟终于找到村长家，衣服湿透，头发贴在额头上。村长热情地招呼他进门，递上毛巾和热水。

“江老师辛苦了，这一路不容易吧？”

“是有点……狼狈。”他接过毛巾，擦了擦脸。

“哎呀，刚来都这样。等你适应了就好了。”

“村里人都挺热情吧？”江远舟试探着问。

“热情？那当然！我们桃花岭虽然穷点，但人心齐着呢。”

江远舟点头，心里却想着刚才那个女人的脸。

“不过嘛，也有几个不太合群的。”村长压低声音，“比方说林家那俩姐妹，大丫胖得像个米缸，整天不爱搭理人；小的那个倒是机灵，可嘴甜心狠，不好惹。”

江远舟眼神一动：“林家姐妹？”

“对，就是刚才你在路上遇到的那一位。”

他心头一震，原来她姓林。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鸡叫狗吠混成一团。

林大丫已经起床，生火做饭，喂猪喂鸡，动作麻利得像一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