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怀安一听久久失神,不可置信,眼神阴郁。
“能医好吗?”
“良药可治,但要看公子能否撑得住,还是要听天由命了。”
太御医留下药方子便离开了。柳怀安怔然地望着床上之人。
“低热……”
柳怀安眉头紧皱,叫人打来一盆热水,打湿布,在他脸上、身上轻轻揉搓。
白雨序睁开眼,适应了光线,撑着起身。脸色苍白,唇色浅淡,整个人显得单薄,宛如一件易碎品。
他看着白雨序羸弱的身子,心里不禁担忧起:“阿序知晓自己身患疾病,怎么不早说?吾好给你找更好的良医医治此病。”
“我只是不想劳烦任何人,陛下给予的太多太多,欠了太多,我怕自己到死都还不清……”
太御医留下药方子便离开了。柳怀安怔然地望着床上之人。
“低热……”
柳怀安眉头紧皱,叫人打来一盆热水,打湿布,在他脸上、身上轻轻揉搓。
白雨序睁开眼,适应了光线,撑着起身。脸色苍白,唇色浅淡,整个人显得单薄,宛如一件易碎品。
他看着白雨序羸弱的身子,心里不禁担忧起:“阿序知晓自己身患疾病,怎么不早说?吾好给你找更好的良医医治此病。”
“我只是不想劳烦任何人,陛下给予的太多太多,欠了太多,我怕自己到死都还不清……”
还不清,还不尽。
“不必还——”
白雨序指着他手中的药碗,道:“陛下先把那个给我吧。”
“喝吧,有点苦。吾为你备好了糖块。”
“我不怕苦,只是不喜吃甜食。”
柳怀安抿了抿唇,开口重复白雨序方才的那句话:“……还不清?吾自愿给你的,可从未有过‘还回’一说。”
白雨序听后,下意识准备抽回手。
柳怀安似乎察觉到对方躲闪的动作,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吾要去批阅奏折有事便唤宫侍从。”
“陛下帮我保密,别让予汐知晓……让她别来见我。可是陛下,我怕是不久于人世。倘若我走了,她怎么办……?我同她乃同根生,都是寄人篱下的孩子……我不忍心抛下稚气未脱的妹妹来面对所有未知的苦难……”
柳怀安身形顿住,微微侧头。
他们在此刻凝望着彼此的眼眸。
白雨序对他笑着:“怀安,去忙吧……”
这两个月以来,白雨序生病时,他总是格外在意,甚至有时会寸步不离。
…………
万里远征难,生死两茫茫;一心保家国,生死置身外。
“殿下,计划突变!”
柳慕风眼神一凛,顾不得那么多:“杀!杀出重围!!”
“杀!!!”
那战场上杀声震天,所有的战士身披麒麟铁甲,皆随主子拼死一搏,挥刀杀敌。
柳慕风手持枪,凭一己之力,杀了近百位敌人。尽管身上伤痕累累,咬牙在暗区突围。
一把弓箭射来,刺穿了他的心脏,导致从马上摔下来。
他早已顾不上疼了:“别管我……带着他们杀出去!!你可是李将军呀……”
经过漫长的厮杀,然则两败俱伤,敌人无一人能够再战下去,但此战还是柳慕风他们以胜利告终。
李将军身负重伤,腿一路上不停地颤,几乎每走一步都是踩在尸首上的。他只想找到绥王,死要见尸。
柳慕风躺在雪地上,虚弱的扯了扯嘴角,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混着血污滴在雪里,晕出一片殷红,脸上的血迹渐渐干涸。
而他使劲向前爬,是因为眼前是他的重要之物——祈福带。
他目中无光,低声呢喃:“我食言了……是我失约在先……不过,你能过上安定的生活了。小汐,我终究是撑不住了……倘若有来生,绝不负你……”
李将军跑过去,拾起发现上面是用暗红的鲜血写着的三个字:平安顺遂。
“臣会带你回去,那里还有殿下想要见的人……”
“李将军,带句话给白小姐……我以我的命,换她平平安安……”
他拼尽最后一口气在战场上留下了最想对心爱之人说的话,可惜风不会传话,他爱的那个姑娘至终被蒙在鼓里,听不见……
柳慕风的眼前一片虚浮,彻底没了气息。
李将军跪在他的尸身旁边,为他磕了个响头,颤声道:“臣,领命。”
绥王殿下战死的那日,正值寒冬,正是小汐的生辰。
他死了,生前许过的所有的承诺瞬时荡然无存。
瑞雪兆丰年。
十二月底,御花园里早已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积雪,满地寒霜。
少女独坐在凉亭里看着结冰的湖面出了神。捧着手炉,穿着狐裘,吐出一口寒气。凝望着雪地,却就不见君归。
“三个半月了,我的生辰都过去一个月了,笑面虎怎么还不回来?忘了宫中还有个年十七的未婚妻等着你来娶走吗?”她嘟囔着,“小心我跟别人走,不要你。”
“请问是白小姐吗?”一个断臂之人走来。
“李将军?你的手……”
“无碍。”断臂之人声音微哑,把经过述说了一遍。白予汐心尖颤了颤,浑身僵住。
“骗人!假的,李将军撒谎!!怎么能这般诅咒皇族子嗣。”
李将军心中一片悲凉,把柳慕风的遗物——一条沾了血渍的祈福带与一条红绳,放在少女的手心里,便顷刻让她红了眼眶。
“臣有事向陛下启禀,告退。”
咚!
手炉掉落在地,心脏处传来细密的疼痛,她紧紧地紧紧地握着他留下的遗物,双脚发软,瘫坐在地,心如死灰。
她仰头泣泪,哭喊着:“骗我……都是谎言!明明去征战,偏要说去江南。怪我蠢,怪我天真!!
三月未归,我等了你那么久,那么久等到的竟是你战死的音讯。柳慕风你护了我,亦负了我……在来世,我宁愿选择独自一人闯难关,都不可能选择再与你相识!”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恨你!我跟别人走,我不要你了柳慕风,再也不理你了……
昔日之诺,皆化为虚有。
自从得知真相,她时常发呆,昏昏沉沉睡了两昼夜。梦里为他奏乐,梦醒泪湿袍袖。
“清一,你说,人生在世,唯留遗憾吗?”
“奴……不知。”
白予汐:“……”
许是相思成疾,有一次摔烂了戴了许久的玉镯都无法泄愤,拿了块碎片割伤了腕。
幸好被清一及时发现,叫来了太医才不丢失性命还被其兄训斥了一番。血是止住了,但手腕处留下来一道深可见骨的疤。
又是新的一年,暖风吹,惹人陶醉。可令人惋惜的是少女在今日三更郁郁而终;而绥王府窗前挂着的竹风铃被微风吹得叮当作响,却不见得房中的主人。
白雨序一身素衣,跪在灵堂前,深深低着头,看不出任何情绪。
而他心里却后悔不已:“若我多顾你一分,小妹是否会心安?阿兄应该让你随心地活着,不该……处处管着你。予汐本就无错,错皆在我身。”
夜晚有些凉意,白雨序病情加重,食欲不振。柳怀安得知此消息直接丢下手中的卷轴,心急如焚来到他身边。
“吾还是……来迟一步了吗?”
白雨序睁开眼,回道:“陛下来访,不论早迟。”
柳怀安紧紧抱着他,仿佛要将他揉进骨子里。
“阿序,今夜宫里有灯会。待你痊愈,吾带你去逛灯会。”
白雨序抬头,摸了摸眼前人的脸,手心尚存着余温。他伸出手,擦掉对方脸上的泪水。
“哎?我的陛下怎么哭了?怀安别哭,哭又不能让我一时半会好起来。”
他见过柳怀安的各种神情,但唯独不曾见流过泪。
“君心匪石,吾的心并非石头雕刻而成的。”
白雨序笑了,指尖轻轻戳着对方的脸:“我有许多话……想对陛下说……”他浑身都疼,喉咙疼的要命,身子难受着强撑。
“你说,吾听着。”
“陛下要做个明君,替我好好照顾你自己……咳,灯会无法,无法陪你去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柳怀安眼眶湿了,眸里的泪水快溢出来了。
白雨序愣住了,他见过他的各种情绪,愤怒、轻笑、无奈、冰冷的神情……却不曾见过眼前人流过一滴泪,偏偏在今日……
在自己临死前还微笑着面对眼前爱过的人,忍着泪水,缓缓抬手摸着对方的脸:“怎么哭了?怀安别哭,哭又无法让我的病痊愈……我见不得你哭……可是,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
柳怀安都没来得及跟他说娶他做自己的皇夫,而他却先得走一步。
“我走后,陛下莫怪……”
话音落下,垂下的手被握着。
“吾会怪你,吾一生之中不曾求过什么……阿序,吾现在只求你能醒来,只求你能醒来……”
撕心裂肺的声音唤不回心爱的那个他,痛苦的内心无人知晓。
白予汐到死都不会知晓,她唯一的兄长和她死在了初春,死在了同一日,那个桃花开的旺盛的季节。
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又是同年同月同日死……
几日过后,宫外的桃花树下隐约中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落寞的身影对着一块墓碑自语。
“原来,姑娘名叫白予汐啊……予汐,真是取了个好名。
予你一世繁华梦,汐涌潮生映月明。”
恍惚想着从前事,他轻叹息:“那次面无表情的擦肩而过,虽坠崖遇险丢失了记忆,可是心跳比我先认了你。我无言面对姑娘,所以那次的相遇选择就此别过。
可想而知,我后悔了。”
穆逸的眼眸轻轻看向另一块墓碑,紧紧闭上双眸,随后抬起头,望向天空,眸中百般哀伤。
“姑娘有良人并配,不孤独……不仿徨。”
那一双双本该成对的鸳鸯,终归是抱憾辞世。
人生苦短梦黄粱,醉生梦死情已尽,空留余恨于心间。曲终人散空愁暮,此曲定局谁言误?
言尽泪不尽,故人已逝梦难圆。
破镜难重圆,只愿此生能相守,不羡仙皆随缘。
此世间不只是有遗憾、有悔恨……亦有情缘。
红尘滚滚情难尽,爱意面面恨难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