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序……雨序……”
压低的嗓音从白雨序头顶传来,他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某人的怀中。“怎么回事”?他微微抬头又立即收回视线,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怀安?!他怎会在此处?
柳怀安见他一脸茫然,勾唇悠悠地解释着:“并未看错,的确是本太子。你方才摔下来时,是我接住了你……”
白雨序出声问道:“那你见到予汐了吗?你是从哪来到这的?”
柳怀安犹豫了片刻,语气寡淡:“未见到过……我是从后门进来然后……哎,跟你说不清。此处是个密道,地形复杂且机关重重。你不必太过担忧,我相信她有能力自保。”
白雨序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察觉不对劲。挽起身后之人的衣袖,解开被血染红的衣布,底下全是血肉模糊的伤。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问:“这伤势如此严重,究竟是何人所为?我去别处看看有无有用的东西。”
柳怀安见他要走,伸手握紧他的手腕。“别去……我能忍……别离开好吗?”
白雨序不满道:“忍?你就别逞强了。只要找到出口就能出去。我要去找出口亦要寻我妹妹。怀安,别闹。”
见柳怀安额头布满汗珠,脸色苍白。他难以抉择,沉默了好一会。最终扯下自己的银白色发带,单膝跪在地上,将发带缠绕在伤口处。伸出手轻轻覆盖在身侧之人的手背上,却被他反手轻轻握住了指尖。
“扶我起来……我知晓出口在何处只不过那时并未来得及逃出去,就触碰到了机关。我在此处停留太久得赶紧回去。上去之后,我们,我们从后门离开……”
他的声音淡淡地响在耳畔,白雨序顺从地点点头。
白予汐拢了拢衣衫,支撑着爬起身,肩头、两膝迟来的疼痛使她难以忍受。
她看着自己被磨破的双手,蹲坐在地,将脸埋于膝间,缓缓闭上双眸。
看来我与阿兄分别掉到不同之处……此处是一个废弃的密道,四处阴暗潮湿,得想法出去。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当时,怪我一时疏忽。不知阿兄是否安然无恙……
许久她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姑娘?”
白予汐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去,已经精疲力竭的她还是强撑起身体,警惕地注视着对方。
“只有你一人?”
雾慢慢散开,能清楚地看清对方的身影。
那人踩着水坑,手里还点着一根烛火,缓缓踱步至她身旁,一手扶着她的肩。怅然道:“只有我一个活人——”
一听此言,白予汐拽住他的衣领,语调生硬:“穆洛川,你所言何意?”
她叫了他的表字,可她又是怎么知晓的?
她好似看见一块巨石后有道人影,急忙跑过去似乎忘却了疼痛。
可让她未想到的是,那处躺着数十具被老鼠啃食过的那些失踪良民的尸体,那些尸体残缺不全,面目全非。此景却未有把她吓住,她倒退几步,生怕惊到这些老鼠。
她被困在疑惑之中:为何会!?这些平民究竟遭受了何苦才至于此?那些恶人心里在想甚?
穆逸补充道:“姑娘以为仅有这些?若想知晓更多便随我来。姑娘行动有所不便,我背你可好?”
她薄唇微抿,摇头婉拒,不曾注意到他的眸底闪过一丝黯淡。她忽而止步,伸手拦住身侧之人。
“我过去看看,你无须跟来。借你烛火一用。你先去一旁转转,有新发现记得告知我。”
“此处危机四伏,姑娘还是小心为妙。”穆逸的语气里带有告诫。
白予汐颤抖地拉开布满尘土的帘子,映在眼前的竟是故人悬梁自尽的情景。她拖来一把积灰陈旧的木桌,踩在木桌上用烛火烧断缰绳。
她怅然若失对着一具尸体自顾自的说着:“阿棠……就算你容颜被毁我亦认得你。好久不见……想必是走投无路才想了结自己的吧?”
她用力扯下帘子盖在“阿棠”身上,蹲下身子,用烛火将其点燃。她默默伫立着,看着燃烧的烈焰,火光映照在她脸上,她抬起头,胸腔微微起伏,半晌才轻叹一声:“对不住了……”
可她一直以来都不曾知晓,那一声声所谓的“阿棠”,是一位陌路人,并不是白予汐昔日的贴身丫鬟。是她认错了人,不是别人忘却了她。
穆逸用双手。扶住她的肩,安慰道:“该放下了,此人是你的故友吗?”
她不答反问:“你的宅院为何会变得如此残陋不堪是因何人所为?而你无缘无故为何会惹到那些恶人?”
“边走边说。”他若有所思,与她对谈:“我不记得了……只知此处每日都有人丧命。其实我并不知晓宅院还藏着密道;亦不知晓是何人把我带到此处,我已被困在这足足有三日。”
“想必甚是难熬过去吧?”
他扶额苦笑:“一介书生,这些苦我还是吃得消的。姑娘真是无所畏惧,连这都不怕。”
白予汐望向他,笑着摇了摇头,凄声道:“是人非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事物。我怕重要之人离去,怕人人口中所谓善意的谎言。洛川,你找到出口了吗?”
“此处的路都被封死了,我找到了钩爪只能从上面出去。上去之后,我想知晓姑娘的真名。”
白予汐摊手,道:“你还真是会跟人提条件,先上去再说。不过,这看着不太结实。你对这密道较熟悉,可否去帮我找两根粗一点的藤蔓。要当心,此处随时都会塌陷。”
“好。”
顷刻间,地面开始剧烈晃动甚至出现裂缝。白予汐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而此时,穆逸拿着藤蔓站在她对面,近在咫尺,却如有一步之遥。
“你先别动!哎,你脚怎么流血了?”
“被蛇咬伤的。保命要紧,接住!”
白予汐接过藤蔓,迅速将其绑在钩爪上。朝上一扔,钩爪顺利勾住上面的一块石头,而地底下渐渐陷下去。
“抓住我的手!当心!”她死死抓住藤蔓,心里百感交集。
穆逸咬牙向她奔去,纵身一跃,却只碰到她的指尖,而后坠入万丈深渊,生死未卜。那一刻,白予汐仿佛失了魂。
“穆逸!”
待她爬上去后,已是深夜。她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片刻后,她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喘着粗气,冷汗顺着额角直流,滴到地上。她往地底下看去,早已是一团废墟,漆黑一片。她眼睫低垂,久久不语。忽而有个人跑来,跪伏于地,紧紧抱住她。
白雨序两眼泛红,苦涩开口:“……为兄下次不敢再放手了。”
“差一点就抓住了……就差一点!不过,兄长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话音刚落,白予汐便趴在他肩头上睡着了,手还紧紧的抓着他松散的头发。
“马车在外头,我们一同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