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顺笔尖下滑,在侧锋前端凝起水珠,紧接着“啪嗒”一声随笔身搁下。
莫上麟笑了一声,然后放过了这个话头,抬手将地图卷成细条别进钟锦腰间,起身:“走吧,去后面汤池看看。”
这身衣服轻薄,藏不住东西,唯有腰封处两块布料间有缝隙,不过这厮没往里头塞,只是指尖借动作似有似无地与腰上软肉一触即分,钟锦垂眸。
东西放好,指尖沾上墨香。
她一向走得慢,耽搁了一下便落得更远,前面忽然轰隆。
声响不大,但混杂其中的咔哒让钟锦猛地抬头,箭步上前拨开莫上麟衣摆:“别动!”
“是机关?”
钟锦点头。水汽将边上一块大半掩藏入汤池的石头潮润的模糊,她摸出上头星图后福至心灵,朝其中一处摁下——
震动停息。
“腿别抬,两处联动的机关装置必然占地不小,真打开就收不了场了。”话儿从齿缝里斥出,钟锦试探抬手退后,看这东西再无反应,略略松了一口气。
脚下忽然踩到什么东西。
“小心!”
汤面骤然出现漩涡,钟锦尚未看清就被莫上麟横腰拖过,扑入草丛。
鬼知道四皇子为了这汤池下的玩意埋了多少个开口,她只觉得翻滚间肩背仍被硬物磕了好几下,一直倒入木林深处。连山庄里积攒不散的雾气似乎都被这声响震散,钟锦隐约看到有人往这里跑,为首的被绊了一跤,后头人乌啦啦过去扶他,一片混乱。
也好。在这里暴露身份还真不好出去,钟锦刚要起身,下颚忽然被捏住:“嘘,来人了。”
微愣,她继而反应过来是暗室里的出来查探,在感知到潮腥气靠近的瞬间一把拽下莫上麟领口,气息相触。
宣王立刻笼住她身,从汤池那边看过来便是一场忘乎天地的交颈缠绵,以至于来人都极小声地骂了一句娘,然后抽气儿:“似乎只是不小心碰到。”
……这个声音,居然是许颂!
自她离开冶阁,与许小爷往来便极少,钟锦刚刚颤动眼睫就被莫上麟覆盖上唇,继而她后知后觉闻出草间气味,推了莫上麟一下。
“别动。”鼻尖一点一点蹭过她鼻梁,这人浑身在几息间就烫得厉害,眼睛算不上清明,“这点药不至于,再等等。”
……等什么?等人走了好泄洪?
钟锦无话可说。
不远处的人大概希望他们再沉醉一些,最好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莫上麟很配合地带着她往坡下又翻了一次,那边看不到了。
另一个声音响起来:“走吧,那男的要是有药助兴都干不上半个时辰,也真是可怜。等下让葛铄查谁住这附近,宴会结束后除掉。”
许颂似乎沉默了,两人拉拉扯扯了几下,终是朝汤池退去。
林中旁人显然也瞧见了这儿,不过谁都不知庄中多少权臣纨绔,没得来找麻烦。大约过了一盏茶淅嗦脚步便彻底消失,钟锦偏头呼出口气。
“这不是地方,王爷。”
不许莫上麟再亲,这人就埋头在她肩窝喘息,笑声气儿一样:“心真狠。”
“彼此彼此,王爷也没少蹭。”
甭说身在虎穴,就算现在天时地利,钟锦这身子也不允许再人和一次。常年混迹烟花柳巷还不沾身,她不信宣王控制不住,半晌后果见他抬头,却是用舌尖将什么东西推进她嘴里,胡说八道:“一人一半,寥解相思。”
钟锦皱了下眉,就着唾液把解药吞下去了。
一身行头又被弄脏,回屋后来的已不是之前那个引路丫头,生面孔似乎被告诫过不要多言,只低头备好热水衣裳就退了出去。
在屋檐下听墙角。
那位真正的袁夫人最爱江湖之事,尤其对水货里运送的胭脂水粉款式、分成很是熟悉,钟锦被迫将脑子里有关脂粉的东西倒了个干净,出门时瞧见莫上麟在笑。
压声:“妾身陪夫君走这一趟,受苦良多啊。”
那家伙便也耳语:“那夫人瞧上什么好东西没有。是汤池里那四殿下和许小爷,还是……那位。”
殿中,一道身影仰在座上,偏头和人寒暄完,刚好看过来。
只一眼钟锦便认出——戚氏渤洋支真正的嫡长公子,一双眼果然很狡。
江乌县地方小,县令更是安于一方,没什么人认得他们,那狐狸一样的视线在他们身上轻轻扫过,移到别处。
两人在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来。
“身形的确有几分像。”钟锦评价,继而骨头架子自己黏上这凉丝丝的垫,恢复了几分懒意,“不过还是那句话,无论哪位,我都不感兴趣。”
哪怕她的确是为了看看戚均才同意来,许颂算一个意外收获。
莫上麟摇头,嗤了一声:“小骗子。”
昔日同窗就从面前走过。
不过四皇子没有出现,若非在林中听见他声,二人真要怀疑一下这消息的真假。倒是这云北郡守颇有些文才,一场私宴不聊朝事只谈风月,其中五大家来的都是幕僚,居然合力在捧许颂,有想让许家顶替钟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