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听寂灌了口酒。想起来李净在他床上小心翼翼比了个十三的模样。
真的,是个好孩子。
裴听寂花了很大力气,去容忍自己心中的痛苦。他起身准备离开,路过孙豪身边时,扔下几句话,“非洲有个煤矿产业,缺工人,很适合你。”
“会有人好好招待你的。”
“过段时间,夏润也会去陪你。”
他不需要再查,就笃定夏润说的李净害得夏润进医院是谎话。
————
裴氏总部。
这段日子,除了必要的应酬,裴听寂一直在很努力地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工作,只有实在坚持不住才会休息一会儿。现在,他已经连续工作了二十六个小时。
裴听寂刚合上一份并购文件,助理敲门,“裴总,外面有位先生坚持要见您。”
“安保赶人的时候,我正好经过大堂。”助理停顿一下,“他说他的事与李净有关。”
裴听寂指尖一顿,起身,“让他到会客室等我。”
宋迟刚下飞机,为了快点找到这个叫裴听寂的人,他甚至是第一次坐飞机。是刚来到这个城市,就马不停蹄地来到了裴氏总部。
他想快点把人带到李净身边,尽管他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裴听寂。
只能试试运气。
门开的瞬间,宋迟呼吸一滞。面前的男人身形挺拔,隐隐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宋迟看见裴听寂那刻,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比不过这个男人。
他站起身,声音发哑,“您好,我是宋迟。”
“我不知道您和李哥有什么恩怨,但李哥不是个坏人。”
“他病了。”
“他很想您。”
…….
宋迟的话刚说完,赵逢春打来电话,他才知道他妈对李净说过什么,如果不道歉,日后裴听寂自己知道会更生气,他声音有些慌乱,“哥,对不起。”
“我才知道我妈对李净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
私人飞机起航,一落地就有联系好的车来接应。这一路上,裴听寂从来没如此迫切地希望速度快点再快点,喉咙间全是血腥气,心脏也跳得很快。
终于,裴听寂来到了李净所在的住处。
宋迟将李净给他配的钥匙递给裴听寂,很认真地对裴听寂说,“他真的很爱您。”
裴听寂站在床边,垂眸,看着睡梦中的李净。裴听寂的心像是在被一万根银针扎透,又被千斤的巨石碾压,疼得他几乎要站不直身。
这间房子甚至没有窗帘,月光溜进房间,勾勒出李净消瘦的轮廓以及惨白到透明的肤色。即使在睡梦中,眉头还是皱着的,睫毛偶尔会颤动几下,很不安稳的样子。
各式各样的药盒堆在床头,裴听寂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线一个一个挨着看完。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手指抚过被褥与床垫,粗粝的触感让裴听寂抿了抿唇。床硬得硌人,怎么能睡得好?被子也太薄,难怪李净蜷成一团。
他轻轻用手抚了抚李净的眉,轻轻叹了口气。手指仔细解开李净的睡衣纽扣,开始检查李净的伤口。那些皮肉伤已经好了,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淡粉色的疤痕。
还有大腿上的。裴听寂想将李净的裤腿往上挽,睡梦中的人突然咳嗽了两声,裴听寂连忙缩回了手。正当裴听寂以为李净会继续入睡时,那双眼睛睁开了。
眼睛里还有些迷茫,带着雾气,李净看着裴听寂,缓缓支起身子,正当裴听寂想要说话时,那只瘦得嶙峋的手抬起来,似乎是想要触碰。
但最终只悬在半空,不敢落下。
“又出现幻觉了。”李净叹息,手也缩了回去。他用目光一寸寸描摹裴听寂的轮廓,最后看着裴听寂的眼睛,“这次,消失得慢一点,好不好?”
裴听寂只觉得胸腔有一股十分酸涩的气息凝滞着,他垂眼看着,等着李净的下一个动作。
可李净却缓缓放下了手。
那手苍白瘦削,垂落在被褥上,指尖微微发抖,仿佛能被人轻易折断。
李净仰着脸看他,那双漂亮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就仿佛,如果眼睛眨了,眼前人就会化作泡影。
忽然,李净嘴角弯起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
“欸。”他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很低,“可见我又想你了。“有血腥气涌入口腔,他顿了顿,”但你总要消散掉的,所以......还是不要出现了。”
幻觉固然美妙,但却会令清醒更加痛苦。
说完,他低下头,拿起早准备好的放在手边的纸巾,抿了抿含在嘴里的血。嘴里还是一股腥甜气,但他甚至连再喝口水漱一漱的力气都没有。身体随着惯性,慢慢滑进被子里。
他轻轻闭上眼。
但单薄的肩膀在轻轻发抖。
裴听寂只觉得有一双手在狠狠挤压他的心脏,他伸手,抚了抚李净的眼角,竟碰到了湿润的、微凉的泪水。
当李净感受到触感时,睫毛如被惊动的蝶翼,猛然睁开了眼。
“李净,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