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怎么突然又找你?”赵东南回答不上来,柳漾甩出离婚二字,赵东南不同意,柳漾又和他分房睡,她感到很冷,浑身冷透了。人心是肉长的,这段时间的赵东南可谓是模范丈夫,两人齐心协力修复摇摇欲坠的感情,令她重新滋生出有滋有味过日子的感觉,可是一条短信,迫使她再次直面婚姻问题。
遵医嘱,柳漾不敢让自己情绪波动太厉害,深深呼吸,让自己平息下来。妈妈和沈维都说,天大的事,以不影响身心健康为前提,她听她们的。
赵东南清晨起床时,柳漾还没醒,他预约了炖汤程序,这样她醒来就能喝上。在公司车库里,他给向雨恬打了电话,问她为什么要发短信,那边传来向雨恬的啜泣声:“我不想破坏你的家庭,只想关心你的事业。”
天空阴沉沉,一群飞鸟掠过。赵东南不说话,向雨恬也不说话,但都没挂电话,良久,向雨恬说:“我爸过年时要参加团拜会,我想让他跟杨总提提你。实习期你对我帮助很大,我爸知道你,肯定愿意帮着说句话。”
赵东南很伤怀,在公司每次路遇,向雨恬都避开他的眼神,他数次发出“你还好吗”,又数次删除,他希望她过得好,过得很好,但她其实过得不好,她在哭,哭得他心乱如麻。
都舍不得挂电话,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仿佛就在身边,赵东南强自压下去找向雨恬的念头,尽可能平静道:“谢谢你的好意,别再为我浪费时间精力,我有我的家庭,你也有你的人生。”
电话挂断了,赵东南把车开到辅路上,停了几分钟。那个小女孩在哭吗,她哭泣的样子很弱小,眼泪很大很大的一颗一颗,但大哭不会让他听见。
雨落了下来,柳漾提前一小时出发去上班,路上因家事而暴躁,堵车时骂骂咧咧,但一接班就顾不上想别的,年前聚餐多,吃坏的人格外多,急诊中心人头攒动。
有个90来岁的婆婆积食不消化,还被医生发现了其他几种隐患,在急诊床上做检查,子女在门边说:“什么身体啊,该死不死,老东西。”
刚让婆婆家属办了住院手续,救护车送来一个小男孩,他放烟花弄伤了眼睛,医生们紧急会诊,希望能保住他的眼睛。柳漾安抚孩子的妈妈,回来听人议论太婆是老红军,为了她的退休金,家里才吊着她的命。柳漾摇摇头,若是沈维在场,绝对会说养儿防老是笑话,找个人照顾自己也是笑话。
次日清晨交完班,柳漾想等雨小一点再回家,赵东南拎来早餐。柳漾赶他走,喝令他回香榭水岸住,赵东南小心翼翼说柳漾不想看到他,他就在小区弄个短租房,不能不在媳妇视线范围内,柳漾情绪爆炸了:“是我误会吗?!”
赵东南不做声,任由柳漾痛斥,一句嘴都不还。柳漾把脾气都发出来了,靠在楼梯口愣神,赵东南想给她擦眼泪,她抢过纸巾,自己胡乱地揩了,赵东南道歉,他说一切都是他的错,但他千真万确跟对方说清楚了。
柳漾抬脚就踢他,赵东南急了,点开录音,他把之前和向雨恬的简短通话录了音,就是想让柳漾知道,他没骗她。他和向雨恬几个月没联系,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短信,但他从头到尾都很明白,柳漾是他媳妇,是一生相伴的人,柳志华下葬那天,他就发过誓,会好好照顾柳漾。
柳漾打断他,恶声恶气道:“你滚去上班。”
赵东南说他请了一上午假,把媳妇安全送回家再走。到家后,他卖力表现,做饭洗碗,洗完碗拖地,柳漾又让他滚,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下午好好补个觉。”
柳漾沉入梦乡,发誓不让情绪被向雨恬牵着走,向雨恬一句话,就搞得她怒火中烧,凭什么。若是因为向雨恬,气坏了身体,孩子没了,那可就是亲者痛仇者快,划不来。
傍晚,柳漾起床想做顿晚餐,赵东南发来信息:“外卖马上送到了,我下班就回。”
晚上,柳漾又想起向雨恬发的那条短信,喝令他回香榭水岸住,赵东南不敢让她动怒,也不敢真的滚,在小区里找了短租房住下,给柳漾发了一张照片:“就在妈家对面楼,二单元,我就近住才安心。”
柳漾知道这样不是办法,可她一见到赵东南就来气,然而离婚吧,她心里也别扭,她问沈维:“是别人给他发短信,不是他发给别人,我把他赶走,是不是有点过分?”
沈维冷冷道:“你会让哪个男的在你颈上啃吗?赵东南要是被男的找到单位去,你看他怎么对你。”
柳漾心知自己变成从前看不惯的女人了,仅仅因为没抓到男人的实证,就自我说服是外面的女人在纠缠他,而他目不斜视,她厌恶这种想法,可是,赵东南每天起大早过来,为她把汤羹炖上,预约了时间才走,她又陷入左右摇摆中。
在急诊中心,生死、社会和人情,柳漾都见过,但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一样糊涂,没个章法,宋青和护士长等人都看出来了。宋青单身,想劝却无从劝起,护士长则现身说法,她年轻时眼睛里掺不得沙子,很看不惯那些女病人或家属的抱怨,既然男人赚钱不比女人多,还不深度参与育儿和家务,那还跟他过个什么劲?结婚后才明白,离婚不是那么简单的。
护士长说自己有无数个想离婚的时刻,但过了气头一琢磨,丈夫其实没什么特别值得离婚的大毛病,不出轨不家暴,偶尔也管管孩子,偶尔也晾晾衣服拖拖地,人家还是孩子的亲爸,离了干吗呢?
完全贴合心意的婚姻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柳漾感到身心俱疲,她承认败给了内心的软弱,暂时只能随波逐流,不因情绪影响到胎儿发育。她很烦这个懦弱的自己,她原本不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