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光线将红木办公桌分割成明暗两半。

弗吉尼亚的指尖搭在调令文件上，白纸黑字映着她湖蓝的眼瞳。森鸥外坐在阴影里，爱丽丝趴在地毯上涂鸦，蜡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像某种倒计时。

看到这份出差调令第一眼的时候，弗吉尼亚就知道事有蹊跷。

森鸥外将她的情报组全派出去了，而她本人也要远赴西伯利亚处理那边的路线冲突事务，这相当于她会在这期间丧失对横滨这边的实时信息知情权。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调虎离山，森鸥外会给她这样的选择，相当于明牌告诉她有什么事发生，而他接下来的行动与她表现出的忠诚度有关。

弗吉尼亚感到了心头的颤栗。

“弗吉尼亚的话，大概两周左右就可以解决完回来了吧。”森鸥外笑着说。

“发生什么了么，首领？”她似笑非笑地放下了手里的红茶，瓷器轻叩桌面的声响清脆如警铃。

森鸥外沉默片刻后，将那段视频投影给她看。

屏幕上的少女站在英国军事基地前，金发被无形的气流掀起，染血的嘴角勾着冷笑。她回头一瞥，整座基地如信号故障般闪烁，随后——

消失。

弗吉尼亚凝视自己14岁的脸，恍然道：“啊，是这个，居然有记录么。”

——平静得仿佛在看别人的纪录片。

“弗吉尼亚，从最优解的角度，我暂时并不希望失去你。”森鸥外的十指交叠，是惯用的思考姿势。他坦然道，“但异能特务科已经收到这段影像，种田长官今早致电询问‘港口黑手党是否藏匿了国际通缉的灭城级异能者’。”

“所以，我们需要你暂时离开，不过你可以放心，在你的任务完成之际就可以大方地回归。我们会在这期间处理好一切。”

他的眼神真挚，就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是为组织、为部下着想的模样。

处理吗？是处理谁呢？

“您想怎么做？”她问。

“利用Mimic。”森鸥外站起身，“我们会营造你叛逃的假象，然后为异能特务科处理这个他们不得不处理的麻烦。彼时，他们欠下的人情就可以利用。”

弗吉尼亚拿起调令文件，慢条斯理地折叠：“真周到啊，连‘叛徒’的剧本都替我写好了。”

“但您有没有想过——若我假戏真做呢？”

森鸥外微笑不变：“这就看你的选择了。”

弗吉尼亚的目光与森鸥外酒红的眸子对视许久，终究还是轻笑一声，收下了调令：“遵命，首领。”

森鸥外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对了，为了保证你‘叛逃’的真实性，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森鸥外补充道。

她站起身，裙摆扫过桌沿。只是走到门口时，她微微停顿，背对着他有意无意地说：“希望您的最优解一切顺利，首领。”

森鸥外忽然叫住她：“弗吉尼亚。”

弗吉尼亚侧头。

他的声音轻得近乎温柔：“当年你选择加入港口黑手党……现在，你后悔了吗？”

弗吉尼亚回过身露出他熟悉的、游刃有余的笑意：“刀怎么会后悔呢？”

“只是持刀的手……可千万别抖啊，森先生。”

海风裹挟着潮湿的咸腥味掠过甲板，弗吉尼亚站在舷边，指尖轻轻敲击着金属栏杆。她身后，后勤部的成员正忙碌地搬运最后一批设备，电子仪器的指示灯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一群蛰伏的萤火虫。

“弗吉尼亚大人，航线已经确认，预计36小时后抵达目标港口。”一名部下低声汇报。

她点点头，目光却落在远处灯火阑珊的横滨天际线上。

糖在舌尖化开的甜腻让她微微眯起眼。森鸥外的计划很完美——让她“叛逃”，再借Mimic之手向异能特务科施压，最后港口黑手党出面收拾残局，一举拿下异能经营许可证的永久权限。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最优解需要牺牲的是谁呢？

织田作之助的脸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弗吉尼亚大人！”通讯器突然响起，这位临时替代情报组的情报员的声音带着紧绷，“刚刚收到横滨传来的加密信号——Mimic的先锋部队已确认登陆，与太宰大人的部队发生交火，交战坐标在……”

她打断他：“不用汇报了。”

海风骤然凛冽，吹散了她未说完的话。

部下们面面相觑，却见她转身走向船舱，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