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吃什么?
谢辞益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向来就是按自己的口味做好菜,再陪自己一起用。要说他的口味,那是从未提起过。
一个细节跳出脑海,一般情况下,自己筷子动的多的菜叶梓棠都不会碰,而自己不爱吃的他会多夹几筷。
想到这里,电光火石之间,心头抽痛了一下,很快,转瞬即逝。
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
“请问……”
“啊,我要点病号粥就好,他伤的很重,还昏迷着。”
这个男人喜欢沉默,喜欢将屈辱揉碎了无声咽下。他将成段的苦痛独自挨过,再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继续前行——在黑暗中。偶尔也会绽放出卑微的笑意小声讨好。但那笑意假得不行,只能骗过麻木的上位者。
谢辞益十岁那年在家宴上因父亲当众虐打家奴,曾不顾尊卑冲撞过那个生养自己的男人。也是那时,他第一次被打上了“离经叛道”这个标签。
那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清晰意识到,自己与那些身在阳光下内里却藏匿进地窖的人也有了共同点。
今早不同以往的行为;电影院里无神的双眼;排蛋糕时垂头站在一边的身影……他都不曾留意,更没有停下脚步来听听他的意思。
甚至还不顾他的意愿走了B路。
想不到,自己也做了与十岁时所唾弃的行为如出一辙的事。
......
端着病号粥回到了病房,谢辞益又坐回了那张温度犹存的折叠椅。
小小的一碗病号粥安静摆在白色茶几上,还有丝丝热气散出,因空调房不流通的空气而停滞在碗口上方。
其实根本没必要给叶子打饭的,他伤的很严重,左腿骨折,还有轻微的内脏出血,脑皮质也受损了,医生说若是稍微再偏一点角度,很有可能会一辈子植物人。
窗外的雨一直在淅沥,怎么也停不下来,像个泪腺太发达的人在抽泣。
仔细听,从雨声的空隙里穿过。还能听见其他的声音。医院似乎是个人间生离死别的集结地,它轻声诉说全人类的无奈,和潜在于其中的罪孽。
死气沉沉,的同时也充满着希望。
谢辞益脑子里至今也没有理出这件事的原委,事故还是蓄意他也不很清楚。但那辆车事先没有按喇叭,朝自己开来时也没有刹车的迹象。
可是想来想去他也没明白,自己一大学毕业宅在家,人际关系几乎没有的宅男平时也没惹谁啊,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搞这一出?
他也没指望警方能调查出什么来,他们这一带治安平时还好。一出事,只要不出人命,调查起来就没啥效率。有些时候调查稍微出了点眉目,有后台的人再出来一压,又没有结果了。
总结一下,底层的人不出事还好,出了事只能自己受着就对了。
从前谢辞益从来不把这些潜规则放在心上。这下,出了个事把自己绊倒了,才开始怨声载道。脑子一昏,竟然开始后悔撞得不是自己了,自己还有保险可以回回血,偏偏撞上了个一看就不像有保险的人,净赔啊!
睁开眼是迷蒙的一片白光,眨了几次眼才看清周遭的景致。头顶有几个吊水瓶,一个插着针的只剩小半瓶了,还有一瓶满的挂在一边。滴液滴得很慢,隔好久才下来一滴。那滴液体亲吻着透明管,而后不可抑制得坠下。
白得死寂,毫无生气,他恍惚能听见尖针落地的声响。潮水般的记忆汹涌而来。谢家的家奴营里有一条不成文的判决,就是在被主人遗弃后去医学研究所进行人体实验。那种研究所大多上不了台面,研究出的产品也不被世俗所允许。
当今各大家族——但凡与黑丨道沾上边的,都会设立这种研究所,一方面谋取私利,一方面用以做点暗地里的勾当打压对手。
要说研究试验品,这些出生起就没有户籍的家nu自然首当其冲。
他这是被厌弃了?
又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的主子一向很是仁慈。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自己被开那辆车的人带走了。
心下一阵发毛,恐惧感来势极其凶狠。他似乎已经听到了针扎进血管的声音,然后剧毒药物会顺着针管流进他的四肢百骸。
他想大声呼救,可是一吸气就会有可以称之为撕心裂肺的疼。这里没有比喻的成分,他确实能感受到内脏的疼痛,真真切切。
甚至,想直起身都没有力气。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将暖意带回周身,厚实的陈年冰封破了一个小口,有温水流入。
有一种蓝紫色的小花籽,很会染色。在温热的白水里扔一颗。触到水的那刻就会有奇异的蓝紫色从中溢出,在白水中划出华美的曲线,又很快与水相融。产生命运的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