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工作室的人在李一妍来的第一天改善了伙食,不再是外卖套餐。
吃完饭后,柯杭问李一妍晚上住他那儿还是酒店。
李一妍说酒店。
柯杭乐了:“你不是要在我那儿凑合凑合么?”
“算了,你那儿我还得自己收拾,想也知道你那屋子是个什么样子。”
“那你说说,什么样子了?”柯杭气笑了。
他租的两室一厅,看中的是这套房子的阳台。风景没多好,但宽敞,于是当作了在家里的画室。
柯杭每天都会画点东西,有时候是自己的工作,有时候是随手可见的一些小玩意儿,不拘泥于素描彩绘板绘这些形式。
一是保持手感,二是已经习惯了。
家里放了很多他的画,大部分都搁置在次卧了,平时家里还是很整洁的,他会定时打扫卫生。
所以,他有些生气李一妍口中略带嫌弃的话。
“还能是什么样子,来说说沙发吧?沙发肯定铺了黑色的沙发巾,上面不是你成堆的素描就是干了的颜料画。”李一妍看了他一眼,“再说说沙发旁的茶几,上面估计是你当时没干的画,至于其他地方,你觉得满意的画会拿去裱框,然后堆在一个地方,越堆越多,但现在应该送不出去吧?”
柯杭:“?”
什么叫送不出去?
这位小姐,有点冒昧了啊。
“你身边全是美术生,送出去谁要?”
柯杭觉得她太不了解自己了:“我挂平台上卖。”
“哦。”李一妍点点头,“看来你不否认我前面的推测。”
以前柯杭临摹了很多大作,有些放在家里,有些送给朋友。
如果李一谦在他家,他画完后觉得不错就问李一谦要不要,不要的话自己再欣赏一阵问问朋友要不要,或是挂在网上卖了。
要说他的画谁那里最多,那肯定是李一谦那儿。
“以前你在家好歹还有李一谦给你收拾,你俩一年没见了吧?”李一妍说。
柯杭点点头。
街上还很热闹,柯杭问李一妍要不要去按摩,李一妍拒绝了,并向他推荐自己弟弟,“你等李一谦明天来了给你按呗,他技术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柯杭沉默一瞬,“……哦。”
他当然是知道的,毕竟之前也有经常享受,哈。
“你走吧,我去找我朋友聊会儿天。”李一妍停在一口路口等车,赶人走。
柯杭:“谁啊?”
“你别管,明天再来找你。”
他拿李一妍没办法,“你到酒店记得跟我发消息。”
回到家里,柯杭开始收拾房间。
虽然他现在和李一谦的关系有点尴尬,但也不至于真不让人来,也不至于真当个甩手掌柜让李一谦自己收拾。
他收收捡捡,把次卧拾掇了一番,热得浑身冒汗。
柯杭在家里转了一圈,铺满画但看着依旧整洁的沙发,堆满画材却不杂乱的茶几,他咂咂嘴,其实也不那么乱。
他去冲了个澡出来,头上顶着一张毛巾,用手胡乱擦着。铺在沙发上的画纸被他一张张重叠起来,挪出了个坐的地方。
走到哪儿收拾到哪儿。
茶几不大不小,上面堆了很多画和画材,铅笔炭笔橡皮折叠水桶什么的。
毛巾被放到一边,他开始对桌面上的画和画材挑挑拣拣,放置了一些在地上。
比较一般的画,出门的时候丢,耗尽的颜料,丢。
学美术这么多年,身体完全健健康康是不可能的。就这么一会儿,柯杭已经觉得自己腰酸背痛了。
平时他也有注意休息,但一画起来,完全就是“天地万物化为虚有”,对外界的感知降到最低,基本可以不吃不喝,直到一张画结束。
他这种状态让工作室的人很是羡慕,家里人却为此操碎了心。
先不说固定的一天一视频,就之前放假回家时也是一天两个电话提醒他吃饭。
也难怪他妈非要把李一谦送来说陪他了。
李一谦家父亲在研究所工作,母亲是知名律师,柯杭家做生意的,两家父母常年不在家。作为邻居,两家小孩儿关系不错,也常串门,所以很放心地把李一谦放到他家来。
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了去年。
十五六岁的时候,柯杭无语过一段时间,李一谦一个快十岁的小学生自己在家又怎么了,非要到他家来。
但人来后也照旧乖乖做作业,不吵不闹,还给他使唤,柯杭就没说什么了。
柯杭常常在画板前坐一天,一张接一张,不饿不渴,但被打扰会很烦,为此跟家里吵过很多次架。
同样是关心,同样是催吃饭,李一谦就不一样。
家里之前还不是智能锁,只能用钥匙开门。
那天早上李一谦照旧来了他家,开门的时候柯杭看见他提着鼓鼓的书包,还调侃,“作业这么多,学校真是越来越不做人了。”
说完他就回他的小角落呆着了,也没在意李一谦做了些什么。
一开始动笔,他就忘了时间,多数时候只有快结束时他才会注意到胃部的疼痛,再去觅食。那天那幅画完成后,他却没有饥饿感,摸摸小腹竟然还有点鼓。
哦,好像是李一谦喂他吃过东西。
扭头看见不远处的小桌上摆着一碗没吃完的水果和几块小蛋糕,他咂吧咂吧嘴,还有芒果蛋糕的味道。
柯杭走过去拿起一块蛋糕,发现旁边保温杯下压着一张纸条。
[有兴趣班,我先走了,杭哥记得吃饭ovo]
他拧开杯盖,寥寥热气从杯中冒出,橘子茶的味道。
铃声响起,柯杭下意识去摸手机。被阳光刺得难受,翻了个身,突如其来的悬空感让他立马清醒过来。
——砰。
“操。”柯杭没忍住骂了声。
他的右手还抓着边上的茶几,还好重量够,不然还得砸个茶几在他身上。
从沙发上摸出手机,他看了眼来电人——老妈。
柯杭压着起床气,问,“怎么了黄姐?”
“哎哟,才睡醒呐?”柯妈的声音很柔和。
他声音沉闷,“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