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澜没有出声。
他初到废土世界时,也一度理解不了,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等级划分会这么严重,甚至渗透入了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今天这种场景,他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
但沈听澜很清楚,在自身没有足够实力的情况下,他管不了,也管不过来。
曾经的沈执行官或许可以救下一些人,但远远不够。
他能做的只是杯水车薪。
林牧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声音发闷地说:“那些孩子是……六等公民吗?”
“不。”沈听澜的视线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声音很轻:“六等公民虽然是联邦等级划分系统里的最低等级,但并不是真正的底层人,在看不到的无数个贫民窟里,有的是连公民身份都没有的人,或许称为流浪者更合适一些。”
这些流浪者和黑户还不一样,他们大多数是身体或精神方面有着某种不可逆的缺陷,或是有过案底的人,总之都是联邦眼中极度“不健康”的人,但这种等级歧视往往会连坐,只要父母有一方是流浪者,后代也无法获得公民身份。
这就导致地下城建立几十年里,流浪者的数量在不断地增多。
“那些孩子简直就像是关在笼子里的鸟,一点自由也没有。”林牧低沉着声音说。
沈听澜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带上了几分怜悯:“他们不会知道自由是什么的。”
林牧难得的沉默了,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身为政法系的学生,那种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压的喘不过气。
林牧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他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所以林牧从来没有问过沈听澜为什么会那么清楚那些怪物和污染源的事,没有问过沈听澜为什么会和一位总执行官曾经是队友,也没有问过这个突然出现的新世界是怎么回事。
他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想要尽快融入这个新出现的世界,随遇而安。
但林牧现在发现,他做不到。
他没办法认同这个世界的规则。
和沈听澜分开后,林牧躺在出租房的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有一件事他没有和沈听澜说。
那天在教学楼坍塌后,他在一片废墟中,看到了盛临的尸体。
沈听澜当时被那个叫兰岐的指挥官抱着,已经昏睡过去了,兰岐抱起他路过林牧身边时,问了一句:“你和他认识?”
林牧身上大大小小剐蹭出来的伤口还在发痛,兰岐的目光很有压迫感,他忍着痛回答说:“……认识。”
兰岐没再和林牧说什么,只是通知了下属让他们在完成善后工作后将林牧一起带走,便抱着沈听澜离开了。
随行的医疗人员简单地帮他包扎了一下伤口,林牧就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训练有素地做着善后工作。
一块巨大的墙体碎片被翻开,露出了里面残缺不全的尸体。
林牧不由地站起了身,一瞬间竟忘了伤口的疼痛。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具尸体是盛临。
在伸手将他推进门内后,盛临还是没有躲过死亡的结局,沈听澜找出怪物本体后,幻觉域开始震荡,那些怪物分身像热锅里的蚂蚁一样乱蹿地冲出了门,在走廊上毫无准备的盛临就这样死在了怪物的手上。
最后的时刻,他在想什么呢?
林牧说不出来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不像是朋友去世的悲伤,更不像是报了仇的开心,能体会到的只有深深的茫然。
他就那样站在原地,一直站到双腿打颤。
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和现在很像。
林牧盯着天花板,直到眼睛干涩的有些难受。
他想起了今天地下区窗口那拍的长长的队伍。
林牧突然从床上起身,快步走出了门。
他重新回到了招聘会的现场。
地下区的队伍依旧一眼望不到头,地上区也是依旧冷清。
林牧轻呼出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走向了地上区探查队的窗口。
接待员今天招到一位新人,已经满意的不行,眼下正在低头用着个人终端不断发消息给其他人炫耀。
林牧拿起窗口边的报名表,很认真地填写上了自己的信息。
放下笔后,他敲了敲窗口的玻璃。
在接待员震惊到不可思议的眼神里,林牧将那份报名表递到对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