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垚不太放心,但裴书聿走的时候偷偷捏了下他的肩膀,这是两人之间的一种小默契,暗号是:不必担心。
詹家飞被打老实了,自个坐回屋里。尽管视线依旧控制不住朝他们这边望过来,但很快,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孟阳和裴书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院子大门后。
孟阳在大门左侧的位置停下,山村里,各家各户本身的间隔就不近,孟垚家的左邻右舍,互相之间都有二三十多米的距离。门前有一条被踩出来的小路,周围都是些膝盖高的杂草,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裴书聿不紧不慢地落在她身后半米的位置,见她终于停下,裴书聿也当即止住了脚。说实话,他确实不喜欢走在泥土里的感觉,感觉脏兮兮的,他会忍不住去想这地里会不会有一些家禽的排泄物那些……
大少爷毛病太多,说出来恐怕还要再遭小姑子嫌弃。
孟阳回身,黑溜溜的眼珠子在他身上直打转,最终落在他脸上,表情是一贯的不屑,“你今天是来贿赂我妈的吧,还整那么多礼物,是不是太有心机了。”
严寒时分,外头邪风不小,除了方才碰一下孟垚,裴书聿的手插在口袋里还不曾拿出来过。来之前忘记带孟垚给他织的手套了,现在手都是冷冰冰的,特别想让孟垚给他暖暖,没心情在这跟小姑子玩什么文字游戏,裴书聿开门见山道:“你都知道了,还问这些做什么,说点别的吧,比如,能解决你跟我之间的矛盾的。”
“我跟你的矛盾?”孟阳冷笑一声:“那是不可能解决的了,我喊你出来,只是想问你一句,也希望大少爷您能谨慎思考过后再给我答案。”
裴书聿眼睑低垂,半阖着眼睨她:“你问,我不至于编什么谎话骗你。”
“你对我二哥究竟是不是认真的,你能有多少把握将来不会变心,假如没有百分之九十,我还请你放过我二哥。”孟阳语调严肃,看起来和刚刚暴打詹家飞的完全是两个人,“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庭就这个条件,我爸妈这辈子都没有走出过这座大山,思想开放程度,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猜得到了,就芝麻点大……”
“二哥在外地上大学不清楚,我给你讲个事吧。我高三那会,镇上的中学发生了件丑事……,对,没错,就是两个男生搞到一起,被人发现了,然后在学校里大肆宣扬,闹到学校,家长那里去。你知道吗,没有一方是站在他们那边的,哪怕就算不支持,起码保持中立的人都没有,所有人都让他们分开。”
“即便是这样,他们碍于重重压力,甚至是在纸上画押,保证毕业之前再无来往,这样也不能杜绝这件事带给他们的伤害。周围的人都用有色眼镜看他们,有时候……,那些流言,以开玩笑为名的言语侮辱比利刃捅进身体里还要痛。那两个男生最后什么下场,一个退学,一个不服从家里的安排,最后弄的爸妈离婚,整个家都散了,没有人要他,他成了‘孤儿’。”
“有的家长,是一辈子都不会愿意承认,更别说接受自己的小孩是同性恋了。”
“这件事传得很广,我妈也知道了,你猜她说什么。”
裴书聿没说话,他知道孟阳并不是在问他。
孟阳看着他,眼神如当下的严冬一般刺骨,她模仿着胡兰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学给裴书聿听,“她说,‘只有脑子不正常的人才会搞这些噢。这两娃子太不应该了,爸妈辛苦养他们这么大,就是这么回报的撒?年纪轻轻不学好,知道什么是爱情,我要是他家长,脸都丢光了,生这样的孩子,还不如当没有!’”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裴书聿万年不变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听起来,要想让胡兰接受他们,似乎的确比想象中要棘手,不过也差不到哪儿去。原本就不抱太多希望,裴书聿只是担心孟垚会因为这事而再次受到来自他最亲近的家人的伤害。
“你能跟我说这些,我挺感谢你的。说明孟垚在你心里还是比较重要,我也很欣慰,至少那个呆子大学四年辛苦打工挣给你们的钱不是没有丁点回报,你知道你二哥是多疼你的。”开口之前,裴书聿又恢复了原先的表情,“但是,这并不是你之前一直用那些刺耳的话来伤害他的理由。”
孟阳脸色变了变,张嘴想反驳,可似乎想到什么,又愤愤地闭了回去。
“你刚刚问我那个问题,我也可以给你透个底。如果你二哥不和我说分手,我这辈子就只跟他过。我的财产已经和他完全绑定,遗嘱会在正式举办婚礼后挑个时间定下,你不用怀疑我是在空口说大话。所以,假如你是因为担心我跟你二哥只是玩玩才这么反对,这大可不必。”
在裴书聿说出“遗嘱”之前,孟阳是不太相信他嘴里的话的。男人,她看得最清楚了,什么天长地久海誓山盟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吐出去的口水,丝毫不具备任何实质性的价值。可遗嘱这两个字,份量着实不轻。而且,观望裴书聿的神情,也根本不像是在开什么玩笑。
可是,即便是这样,那又如何?他们才二十几岁,多么年轻,现在可以说最爱,可以承诺不会变心,十年后呢?十年也才三十几,再换个人,对他说同样的话也不迟。
“我知道你还有顾虑,但我可以很自信地告诉你,你二哥,离不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