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署的任命已经下来,云姝在府里修养一段时日后,便去往太医署就职。
要说这事在朝中也引起些争议。
有大臣认为女子进入太医署,不符合祖宗之法;而有人却认为,有才者纳之,于大魏有益,不可一味囿于不变之法,踌躇不前。
前者以张老御史为首,而后者则以翰林院学士林知彰为首。
两方相持不下,最后皇帝以一句“不拘一格降人才”定下此事,朝中便无人再议。
就这样,一个月后,云姝进入太医署任职。
太医署正奉命编撰医典经略,这是有史以来最全面的成册医家典籍,已编撰一年之久。
而云姝手上的药册与药部编撰思路不谋而合。
当日院判荆太医等人查阅云姝的药册之后,双眼大放光芒,如同发现宝藏。
如此,云姝便编入药部,每日进行药册的编画工作。
此举正得她心。
“云姑娘,以后我们可以一同共事了。”一道温煦的声音传来,云姝看去,是赵泉。他旁边跟着孙乌苗。
自城郊治疫回来后,她还不曾见过他们。
听说他们自城郊回来后,便得到赏赐,升了官职,品阶又高了一级。
“云姝见过赵太医,孙太医,”云姝与他二人见礼。
“云姑娘,咱们可是有过命交情的,如此可是见外了。”孙乌苗打趣道。
赵泉在一旁附和道,“对啊,云姑娘,某字临乔,你唤我字便好。”
赵泉今二十有一,乃是太医署最年轻的太医,云姝见他为人诚恳,有赤子之心,也不与他见外了。
而孙太医却是年近四十,云姝还是唤他“孙太医”以示恭谨。
三人熟络后,云姝问起城郊灾民之事。
当日灾民好转后,她便离开。不知后来,那些灾民是否得到安置。
“天气回暖,朝廷将他们送回原籍,当地官府会给他们修缮房屋;若是不愿走的,朝廷也在城外划出了地,给他们重新安置。”孙乌苗说道。
云姝颔首,如此自是极好的。
“要说,真要感激云姝,”与她熟络后,赵泉便直呼其名。
他声音高昂,有些兴奋,“要不是你医术高明,那些灾民还不知要受多少苦?”
“我们走时,那些灾民还问起你呢!让我们见到你了,替他们道声谢。”
云姝心里划过一股暖流,脸上露出笑容。
她正想说话,外面忽然响起喊声。
三人转头看向门口,凝神听去,发现喊得正是云姝的名字。
赵泉和孙乌苗疑惑看过来,而云姝却知道了这道声音的主人。
她还没开口,一道身影倏地出现在门外。
依然是张扬肆意的红色衣袍,上扬的眼角显得此人桀骜,然而看到云姝后,眼睛睁圆,因欢喜发亮,透出几分孩子气。
“云姝!”他大步走来。
原本被厉瘴折磨得凹陷的脸庞又充盈起来,整个人精神焕发,只是原本的婴儿肥消去不少,露出精致的轮廓。
“你怎么来了?”
林知珩在她面前停住脚步,见她看到自己没有丝毫喜色,脸一下垮了,扬起头,反问道,“你不想见到我?”
“哪能呀,二公子?”
林知珩不理她虚伪谄媚的笑容,冷哼一声,“我大哥说你来了太医署。”
说完又不悦道,“你这女人可恶,本公子被老头子拘在府中一个多月,你也不来看我?”
厉瘴好了之后,因精力损耗过多,常平伯夫妇将他留在府中,修养了一个多月才让出门。
一旁的赵泉和孙乌苗见他二人相识,不好久留,只得先行告辞。
“云姝,我与孙太医先行告辞。”
云姝:“临乔慢行,孙太医慢行。”
两人离开后,屋内忽然响起一声冷哼,“呵”出了九转十八弯,阴阳怪气,在安静的屋里十分突兀。
云姝:“……”
又发什么疯?
她不解瞧去。那人微微挑眉睨向她,“他是谁?”
“太医署同僚。”
“你与他相识许久?”
“不到一月。”
林知珩蓦地瞪大眼睛,不乐意了,“我与你可是有过命交情!”
云姝疑惑看去,不知他要说什么。
少年见她一脸迷茫,咬牙道,“你唤我‘二公子’,唤他‘临乔’。”
云姝了然道,“不过是个称呼。”
“那你怎么不唤我名字?”他斤斤计较上了。
既然是一个称呼,你为何不唤我的名字?
“二公子想我唤你什么?”
林知珩闻言一怔,愣住不动。
脸色涨得通红,却梗着脖子,嚣张地挺胸抬头,眼睛闪烁,却不敢看她。
沉默在屋里蔓延,两人无言站着。
一个淡然镇静;一个紧张傲然。
“扑哧——”云姝看他这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二公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怎么现在连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林知珩鼓着眼睛,瞪着她,不到一会儿,又卸了气力,双肩软了下来,闷闷无奈道,“你这可恶的女子。”
云姝笑得更欢了。
她在少年妥协的目光中笑了会儿,道,“我与林二公子同岁,如此,便唤‘珩’吧。”
少年泄气的身子猛地一震,双眼发亮,喜悦在眼里酝酿蔓延,胸腔里的心脏疯狂跳着,“那这么说定了!”
见云姝点头,他唇角弧度不断扩大,笑得有些傻气。
“二公子来此有何事?”
“呵~”
云姝:“……”
“……珩来此有何事?”她认命改口。
林知珩这才缓和神色,“后日是春日宴,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