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刚敲过,云清岚正在竹烟斋整理明日前往药王谷的行装。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徐师妹特有的尖锐嗓音穿透夜色,“云师兄!快开门!”
云清岚心头一跳,手中茶盏险些跌落。徐师妹从未这般三更半夜来人住处,这般失态必有大事。他快步拉开房门,只见徐师妹脸色煞白,发髻散乱,衣角还沾着血迹。
“聂师兄回来了,”她气喘吁吁,“伤得很重,蛇毒,我们解不了……”
云清岚不等她说完,抓起药囊就往外冲。
夜风呼啸,掠过脸颊如刀割般生疼。药庐灯火通明,门外聚集了十几名弟子,个个面色凝重,有些人身上还受了不少伤,徐琬莠一见他们还傻站着,赶紧让他们快去偏房处理伤口。
推开内室门,浓重的血腥味混着草药苦涩扑面而来。聂鹏海仰卧在榻上,面色青紫,嘴唇乌黑,赤裸的上身布满狰狞伤口,最骇人的是右肩一处碗口大的咬痕,周围肌肤已呈坏死状。他手中紧攥着一片漆黑鳞片,即使在昏暗烛光下也泛着诡异光泽。
“什么时候的事?”云清岚快步上前,手指搭上聂鹏海腕脉,顿时眉头紧锁——脉象紊乱如麻,毒素已侵入心脉。
一名年轻弟子红着眼眶上前:“回云师叔,我们酉时刚到山门。师父他,在蛇窟被一条黑鳞巨蟒所伤……”
云清岚无暇多问,从药囊中取出三枚银针,迅速刺入聂鹏海胸前大穴。银针入肉不过半寸,针尾竟已泛黑。
“去取‘雪莲’和‘灵芝’来!再备几盆水!”他头也不抬地吩咐,同时掌心凝聚灵力,缓缓渡入聂鹏海体内。
徐师妹连忙带人去取药,云清岚全神贯注地控制着灵力流向,小心引导毒素向伤口处聚集。聂鹏海的身体不时抽搐,喉间发出痛苦的呻吟。
药庐内,烛火摇曳,将聂鹏海苍白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云清岚指尖凝聚一缕灵力,沿着他经脉缓缓探查。当灵力行至丹田时,突然遇到一股滞涩之感。
“这是……”云清岚眉头一皱,指尖微微发力。灵力如细流般渗入聂鹏海丹田深处,只见一颗本该金光灿灿的金丹上,赫然横亘着三道细如发丝的裂痕,其中一道几乎贯穿整个丹体。黑紫色的毒气正从裂缝中丝丝渗出,如蛛网般向四周经脉蔓延。
云清岚心头一震。金丹乃修士根本,裂痕至此,轻则修为倒退,重则道基尽毁。聂师兄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再取三根‘锁灵针’来。”云清岚声音低沉,“还有,把药库里的‘回转丹’也取来。”
徐师妹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师兄,那可是掌门亲赐的……”
“快去!”云清岚头也不抬,手指已点在聂鹏海丹田周围七处大穴上。每一指落下,都有一道青光没入体内,在皮肤表面留下淡青色符文,组成一个简易的锁灵阵。
锁灵针很快送到。云清岚取过一根三寸长的银针,针尖泛着幽蓝寒光。他深吸一口气,手腕轻抖,银针精准刺入聂鹏海脐下三寸的关元穴。针入三寸,聂鹏海即便在昏迷中也闷哼一声,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第二针落在气海穴,第三针直入丹田正中的金丹所在。三针成三角之势,将躁动的金丹暂时稳住。云清岚不敢松懈,又取出七枚金针,分别刺入聂鹏海四肢要穴,阻断毒气继续扩散。
“师兄的金丹……”徐师妹凑近一看,脸色骤变。
云清岚摆摆手示意她噤声,转而问道:“聂师兄当年受的伤怎么拖到至此?”
徐琬莠微微避开视线。
一旁聂鹏海的大弟子红着眼眶道:“四年前那场大战后,师父就时常咳血……但他不许我们说,每次发作都自己强撑着……”
云清岚心中一痛。难怪聂师兄这些年越发少回宗门,原来是不愿让人看见他虚弱的样子。借着烛光细看,这才发现那精壮的身躯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疤痕——左肋一道剑伤几乎触及心脉,右肩新添的一个碗口大的咬痕,后背更是纵横交错着数十道爪痕。
最触目惊心的是心口处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呈诡异的紫黑色,像是旧伤被这次蛇毒激发出来。云清岚指尖轻触,立刻感受到一股阴寒魔气。
“再去打盆热水来。”云清岚声音有些发颤,“还有,我私库里的那盒‘玉髓膏’。”
水很快备好,云清岚将雪莲碾碎撒入水中,清澈的热水顿时泛起莹莹蓝光。他取过一方白巾,蘸了药水轻轻擦拭聂鹏海身上的伤口。每擦过一处旧伤,水中就多一丝血色。
当擦到心口那道新伤时,聂鹏海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云清岚连忙按住他,只见那道伤口中竟渗出黑色黏液,遇水不化,反而如活物般蠕动。
“魔毒入心!”徐师妹失声惊呼。
云清岚面色凝重,取过灵芝直接按在伤口上。灵芝接触黑血的瞬间发出“嗤嗤”声响,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变黑。他连换三株灵芝,直到第四株才不再变色。
紧接着,云清岚打开紫玉匣,里面是一枚龙眼大小的金色丹药,表面有九道云纹——正是凌霄阁至宝“回转丹”。云清岚毫不犹豫地将丹药一分为二,一半研碎敷在心口伤口上,另一半化入水中让聂鹏海服下。
丹药入腹,聂鹏海周身突然泛起一层金光,云清岚趁机运起全身灵力,双掌按在他丹田处,引导药力流向金丹裂缝。金光如丝如缕,缓缓渗入裂缝之中,竟将那三道裂痕暂时粘合起来。
“再备‘养心汤’。”云清岚声音已有些嘶哑,“加三倍量的‘七叶玄参’。”
夜深了,药芦内依然灯火通明。云清岚已连续施法三个时辰,后背衣衫尽湿。聂鹏海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呼吸渐趋平稳,脸上的青紫也褪去大半。
“师兄歇会儿吧。”徐师妹递来热巾,“聂师兄暂时无碍了。”
云清岚摇摇头,取过玉髓膏,开始细细涂抹聂鹏海身上的每一处旧伤。这玉膏是他闭关前亲手炼制,耗费不少灵药,本是为应对自己修炼时的走火入魔,如今却全用在了聂鹏海身上。
膏体清凉,触肤即化。那些陈年旧伤在玉膏滋养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当抹到后背一处深可见骨的爪痕时,聂鹏海突然轻哼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师、弟?”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