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就是赵家的主心骨,如今失了这主心骨,赵大人人都失了精神头,好似老了十几岁。
来见赵棠梨的时候,赵大人是提着剑来的。
赵棠梨死在战场上的人,对刀剑的声总是更加敏锐,早早就听见了风中寒刃的轻响。
“父亲要杀我?”
但赵棠梨并未转身,没有丝毫防御的姿态。
她笃定赵大人不会杀她。
没有赵老夫人在其中出主意,谋划兴盛王家,赵大人如今是一局散棋。
赵棠梨跪拜后,才缓缓起身,拂过衣摆,看向祖宗牌位。
“父亲瞧瞧,这祠堂里的列祖列宗,到底姓的是什么?父亲提剑来祠堂,是何等的大不敬?”
赵大人不是傻的,却也需要人戳醒他,“逝者如斯夫,不可追矣。”
赵棠梨瞧见赵大人身形动摇,从赵大人手里拿过他的剑,放在了令牌之前。
“父亲与祖母要的,从始至终都是不同的。”
“爹爹要我攀附崔谢两家,是为了兴盛赵家。”
“所以当皇后给我抛来橄榄枝时,爹爹才会那般雀跃。”
“但祖母却未在那日现身,因得祖母从来都只是王家女,而非赵家妇。”
“爹爹难道不知吗?即便如今崔家仍旧为丞相,但却不得圣上真正的信任。”
不然也不会纵容,明肃这么一个寒门世子,不过七年,便压在崔谢两家之上。
赵大人被赵棠梨戳破那层窗户纸,似是不敢相信,赵棠梨竟敢如此大不韪,妄议朝政。
但赵棠梨又是如何知道的?赵大人猜测,是皇后告知她的,还是郡王?
赵棠梨则在赵大人的那点猜测中,找准了赵大人的内心,“若非祖母一意孤行,赵家又何至于在长安城举步维艰,爹爹又何须高攀上二姐姐的母亲,如今仍旧郁郁不得志?”
“如今祖母病了,赵家该由爹爹做主了。”
赵棠梨以退为进,哄骗的声音如同魔咒,在赵大人耳边散不去。
赵大人也并非好糊弄之人,他冷静下来后,似是而非的冷笑道:“果然,母亲说的对,你心思有异,早不像之前那般好摆布。”
半晌,赵大人才跪在蒲团前,向着列祖列宗行礼。
“祖宗保佑,皇后惜才,未曾因为此事厌弃你,才让你在此胡言乱语。”
“若你被皇后厌弃,帮衬不上赵家,赵家可不需要这么一个以下犯上的女儿。”
赵大人拂袖离去时。
赵棠梨看着天上一轮孤月,瞧见躲在角落里,不敢来看她的赵泽,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了。
赵泽露了一点衣角,知道自己泄露了踪迹,便不再躲藏了。
自从那日,在宴会上与赵棠梨大吵一架后,赵泽再未主动来寻过她。
赵泽脱下自己肩上的披风,系在赵棠梨身上,赵棠梨的身子一下暖和起来了。
赵泽酸酸的道:“确实是你聪慧,闹出了这般大的事,气晕了祖母,居然让父亲就这般放过你了。”
赵棠梨看见赵泽侧着身子,拿起他刻意藏在身后的左手,“怎么弄的?”
“怕你出事,爬墙来看你,被窗户夹到手了。”
赵棠梨哭笑不得,“能被窗户夹青这么大块,还是你比我聪慧。”
“哼!”
赵泽语气一变,“赵棠梨,随我去见见母亲吧。”
“母亲怕祖母送你去尼姑庵,在屋里闹着要上吊,我去的时候虽然被救下来了,但如今不知怎么样了。”
又是这样,赵夫人好像只有这蠢法子。
赵棠梨见到赵夫人的时候,赵夫人还穿着一袭白衣,脖子上的勒痕清晰可见。
赵棠梨瞧见赵夫人柔弱,却为了孩子,死活不肯服输的模样,不自知的流下两行清泪。
“母亲,是我不孝。”
她不该一直以来以退为进,等着那些人来伤她。
她该先下手为强。
赵夫人不知道怎么安慰赵棠梨,擦拭掉她脸上的冷,慌张的乱扯了个话题。
“棠儿,是什么样的男子才让你去闯公堂?”
赵夫人想不到后面的事。
在她眼里,事实便是赵棠梨为了一个貌美的面首,闯了公堂,气晕了赵老夫人。
赵夫人呆呆的道:“生的比阿泽还美貌吗?我从未见女子上门来寻阿泽。”
被无端拿出来做比较,赵泽脸色一红,“母亲,这能是一回事吗?”
“下次将那面首带来,母亲瞧瞧,是什么模样。”
赵棠梨冷漠:“不过一个面首而已,已经不需要了。”
赵夫人瞧自家女儿这般薄情,先是意外心疼那个面首,然后拉住赵棠梨的手,明白始乱终弃的人是她家女儿,而非赵棠梨被始乱终弃后,便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