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哪里是不定,明明是已经定得发邪了!”
赵棠梨并不贪图赵家富贵,不破不立,索性借着这个机会,磕了三个响头。
“棠梨不孝,磕头一谢祖母父母养育之恩,二谢长辈呵护之情,三愿祖母长命百岁赵家繁荣昌盛。”
“棠梨愿就此在族谱上除名,离开赵家,不再为赵家女。”
本意是责罚赵棠梨,抽掉她身上的傲骨,却不料赵棠梨先给将了一军,将处境逼迫得退无可退。
赵老夫人被气得够呛,得柳嬷嬷顺气这才站稳,“你你你……不值钱的玩意,哪里半点比得上崔谢门户?”
“就你这等腌臜出身,连为谢家妾,都是高抬了你。”
赵老夫人即便是人近暮年,也始终忘不了自己闺阁之时,家族的鼎盛。
“就连那皇家之权,比起来氏族大户,又算个什么东西?”
赵老夫人终于说出,她心中真正所想,所盼的。
赵棠梨:“祖母毕生所谋划的,到底是一个赵字,还是一个王字?”
“岁月更替,时过境迁,氏族王氏早已经成浮云,即便是崔谢之家也不过是暮年……”
赵老夫人看着赵棠梨的容颜,想起来许多曾劝告过她,放下执念的人。
“你们姓赵的都该死!”
一瞬悲喜交加,大声怒骂,骂的却不知道是谁。
赵老夫人骂完人后,陡然一晕,人的身子重重的倾斜过去,砸向烛台,幸亏被柳嬷嬷给接住了。
柳嬷嬷看着昏迷不醒的赵老夫人,又看向跪在蒲团上错愕的赵棠梨,吩咐她道:“姑娘在这好好跪着,我送老夫人回房,只要姑娘认错态度好,大人会给姑娘留条生路。”
消息远比想象中的要传递的快,但始终赵家未有接到皇后的半分旨意,便说明宫里尚有转机。
“只要还活着,一切都尚未可知。”
赵棠梨错愕之处在于,赵老夫人晕倒了。
之前,她与赵泽,曾在祠堂气过老夫人百十次,从未见身体硬朗的老夫人,被气得昏迷。
鼻尖仍旧是祠堂里的香烛味。
赵棠梨镇定下来,五感渐渐清晰,敏锐的察觉到,香烛间有一股不正常的药香,闻得人气血上涌。
血栀子,若是老人,定然是闻不得的。
祠堂的门被打开,进来寻赵棠梨的是林姨娘。
林姨娘一改早上来寻赵棠梨时的可怜模样,仿佛早上梨花带雨的那个柔弱女子并非她。
女人都是善伪装的。
“三姑娘。”
林姨娘带着府邸里的老医女,来给赵棠梨换药,道:“并非夫人和大公子,不想来给姑娘求饶,而是他们都被老夫人关在了屋子里,无法出门。”
“老夫人听见消息后暴怒,连表公子也被赶出府邸。”
“不过姑娘放心,大人和大公子都无碍,表公子也在客栈暂宿了。”
“大人最近被夏国公重用,公务繁忙,如今尚且还在户部。不过如此也证明,皇后娘娘并为此事生气。”
医女给赵棠梨换了药,林姨娘又给赵棠梨备用了新衣,是她海棠苑里的旧衣,“姑娘换上吧。”
所以,上次赵棠梨在那个酒肆里见到的,也是林姨娘拿出去的?
赵棠梨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位对一切都有掌握的林姨娘,才是她真正的模样,而非那个赵家不起眼的美貌侍妾。
林姨娘心疼赵棠梨身上的伤,虽然鞭痕并不深,但架不住赵棠梨本身娇嫩。
“老祖宗这手下的是真狠,姑娘这么如花似玉的年纪,怎可在身上留下这么骇人的伤疤。”
赵棠梨裹好自己衣裳:“不过几条鞭痕,过几日便消下去了。”
林姨娘要拿走赵棠梨带血的旧衣,却被赵棠梨一手抓住手腕,“想必姨娘与崔家三房的娇娘,以及孟相思与林二娘都是相熟吧。”
“时至今日,倒也没有什么好瞒着姑娘的,我们都曾是慈幼局里长大的孩子。”
“你们的东家可是姓明名肃,他如今身在何处?”赵棠梨知,林姨娘定然不是为自己谋划,她身后是有人的。
林姨娘隐去了林月白就是明肃之事,却也告知她,“明肃并非我等的东家,他只是我们的兄弟。”
“多久了?”
赵棠梨看着还在燃烧着的烛台,“你埋伏在赵宅十年,对老夫人下药迫使她中风,多少时日了?”
林姨娘不意外赵棠梨瞧出来,本来也不打算隐藏,“不过这月的事情,原以为需要更久的时日呢……”
“看来,对于王氏主家早已凋零一事,老夫人心中执念颇深,光是加了一味药引子便不行了。”
“本不想告诉姑娘的,毕竟是姑娘祖母,姑娘背负这些东西前行,脚底全是镣铐。”
“但姑娘聪慧,自己猜到了。”
林姨娘将血衣收进她随身带来的篮子中,然后灭掉火,替换掉桌上的烛台,虔诚的合十,跪拜了赵家的祖宗牌位。
林姨娘:“祠堂寒冷,姑娘好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