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自己最柔软又脆弱的一部分，吃掉她的恐惧与瑟缩，她的灵魂逐渐完整，脸上的裂痕全部褪去。

曾有人与她立下不可插手人间利益的誓言，也在她成长到一定阶段后失去了效力。

曾因为遭受苦难而分裂出来保护自己的那一部分，那一团温和的力量在体内涌动，旋转，平息，直至毫无波澜。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米洛了，被她吞噬掉的生命在融合后成为了【兹梅伊】羽翼上承载的一部分。

她曾许诺给所有被污染的灵魂以解脱，【兹梅伊】将其尸骸头骨承载于羽翼上，以此铭记自己的誓言。

不过，那么多尸骸，那么多曾经鲜活的生命，独独缺少了一颗头骨——没有那个久远年代前放逐到世界边境的，给年幼黑龙带去唯一温暖和柔软的，人类的【米洛】啊。

人类的【米洛】头骨在哪里，她完整的名字是什么，她们曾有过多少相依为命的珍贵回忆……这些都与如今的兹梅伊无关了。

那是独属于小黑龙米洛的秘密。

这场【梦境】如同搅乱的水彩画卷，显示出它真正的模样——兹梅伊诞生之处的虚无，与深渊一体的虚无。

可那又有什么要紧呢？兹梅伊接受自己的模样，接受自己的身份，接受自己的使命。她平静极了，像一潭死水。

但到底不是一潭死水。她厌恶深渊，从口感到味道再到侵蚀效果，都无比让兹梅伊恶心且厌恶。

特瓦林的恨是被毒血侵蚀理智，被守护的人类遗忘甚至反过来畏惧敌视，被冷落的怨恨；若陀的恨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活活封印，被世界异化，被人遗忘的深沉的恨；阿佩普的恨，是世界被夺走，家园被破坏，同胞被屠杀的那种，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兹梅伊的恨是什么？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好的，唯一的朋友因为诅咒扭曲的死去；是看着自己的哥哥因为庇护人类，守护国家而饱经磨损，从刚强变得软弱；是看着没有思想的深渊侵蚀她自己，侵蚀她的家，侵蚀她所珍爱一切的那种，咬牙切齿不死不休的仇恨。

你让她接受深渊融入世界，被她守护的结果？

痴心妄想，绝无可能。

所以她要确保这个世界的“纯洁性”，被深渊污染过的一切，都将在星空瑰丽的虚无中获得解脱，期盼新生之刻的到来。

兹梅伊从睡梦中睁开眼，那双无光的漆黑眼眸盯着窗外簌簌的大雪。在这寒凉的夜晚，她诡异地获得了安全感。

明天会是新的一天，她的哥哥会缺少一个致命的软肋，她会去猎食被深渊污染的生命，吞噬深渊。

一切都在变好，她如此坚信。

“早上好，兹梅伊。”

“……早上好，维尔斯。”

她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在厨房炖汤的背影。黑色的发尾在马甲背心上扫动，肩膀宽阔且厚实，站在那里像是堵遮风避雨的高墙。转过身来，典型的至冬人种五官，深邃高挺。眼里嘴角总是含着浅浅的，柔和的笑意。

像是一头被驯养长大的熊。

放在寻常人家家中，毫无疑问是顶梁柱一般的存在，只要他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家人就不会彷徨又无助。

兹梅伊承认，只要哥哥维尔斯还站在那里，她就有底气说自己不用害怕，不会害怕。

因为就算天塌下来都有维尔斯替她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