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洛现在很想挖个坑把脑袋埋进去，以此来躲避不日后的营养汤。

旅行者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好。

野菌子不管是炒菜还是炖汤，都非常非常好吃啊，鲜美得能让人吞掉舌头。

“斯哈——好烫，但是好香好香。”派蒙捧着汤碗吐着舌头散热，维尔斯往她嘴里塞了一小块冰：“慢些，烫着舌头会很痛的。”

“唔唔唔（知道啦）——”

米洛埋头苦吃，现在钟离看她的眼神全是怜爱，让她感觉后背毛毛的，有点害怕。

真奇怪，她想，为什么摩拉克斯看我冷漠我害怕，这样的眼神看我我还是害怕？

难道这就是人类孩子们说的，气场不和？

于是她捧着饭碗默默转过身子，屁股对着钟离。

不要和她讲人类礼仪中屁股对人不礼貌，她知道。但是钟离对她来说不是人类，她不会讲究这些人类礼仪的。

龙的世界里，除了对王极尽忠诚，跟其他生物的相处模式都十分随心。你想恭敬就恭敬，你想友好就友好，你想仇视就仇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用讲道理。

米洛不喜欢摩拉克斯，哪怕他香香的，美美的，精致又漂亮，说话也很好听……米洛还是不喜欢。

甚至更加讨厌了一点。

钟离：你怎么比你哥还讨厌神？我已经不是岩神了怎么还讨厌我？

莫名其妙被人讨厌了，就算是老岩头也会有些苦恼的。

米洛讨厌神。

神会夺走她珍爱的事物，神会伤害她可爱的孩子们，神会欺负她的哥哥，神会背叛她的喜爱，背叛她的友谊。

因为神和天理是一体的，天理和龙之间不可跨越的血海深仇至今未能得到解决，兹梅伊以龙的姿态诞生，天然地继承了这份憎恨。

天理和米洛之间也有无法原谅的仇恨。无论是过去的米洛，还是现在的米洛，都绝对不会一笔带过。原谅等同于背叛，等同于将他们遭遇的苦难当做活该。

她憎恨天理，讨厌一切随时可能帮助天理的尘世神明。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维尔斯这样告诉不解发问的钟离：“你越是温和，越是友好，越是美丽，与她为敌的那一日，带给她的痛苦就越深刻。所以她更讨厌你。”

钟离蹙起好看的眉：“龙……都是这样的理解吗？”

兹梅伊是这样，若陀也是这样？

“我已经不再是岩神了，天理……也无法再约束我。”钟离不求甚解，他很想了解龙类认知的神究竟是怎样的妖魔化，“所以……能否说得更详细点？”

他甚少露出这样疑惑的表情来。

维尔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目光让钟离忍不住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总疑心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天理用你的子民要挟你那日，你还能说自己不会与天理为伍？”非要我说得这么直白吗？摩拉克斯。

尘世执政也有单纯的一面吗？那也太好笑了。

维尔斯颇感新奇：“原来你真的以为天理不会伤害人类啊……坎瑞亚的子民呢？怎么说？”

“他们研究深渊，那是被天理明令禁止的行为。”而且他不会被天理威胁。

“啊啊～杜林死的那座雪山，龙脊雪山古国芬德尼尔的子民，怎么说？”

“……”

“只是因为他们的小公主做梦梦见了黑龙，然后就被寒天之钉摧毁了整个国家，诅咒了国民。”维尔斯面上带着笑，但任谁见了都看得出他的愤怒，恍若平静水面下的汹涌澎湃，怒涛将至，“你知道除了芬德尼尔，还有多少类似的国家和文明覆灭了吗？”

“摩拉克斯，你对于无辜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钟离怔怔地注视着他，发出悠长的一声叹息，金棕瞳亦如石珀般，坚硬，不可摧毁：“所以我已经不是神了。”

所以我不会再服从于天理的神威了。

维尔斯顿了顿，忽然别过头去抹了一把脸：“有些失态了，别笑我。”

“你该更信任我的，维尔斯。契约不可违背，我签订了契约，就会遵守它，直至完成。”

这也是若陀的想法吗？友谊越是深刻，背叛的伤痛也越深。

钟离现在很想去南天门走走，去看看他亲手封印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