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啦

繁体版 简体版
下书啦 > 秋日里来信 > 第60章 高中(二十四)

第60章 高中(二十四)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母亲起身走出房门,紧接着,麦望安看见路将宁和杨延年两人房门来到他的身边。

对于他们的出现,麦望安不觉惊讶,他的心事从来都是暴露在恙眼皮下的,阿嫲离开这样的大事,引起他心神剧烈的波动,杨延年自然能够共感他,并将其告诉路将宁。

但见到路将宁,麦望安还是觉得委屈。

路将宁坐在母亲离开前的位置,主动伸出手去牵住麦望安的手,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麦望安的痛苦。同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份痛苦,毕竟从另一种意义来说,麦望安离世的阿嫲,也是他的阿嫲,麦望安无法接受亲人的离开,他自然也无法坦然面对。

他能说的也只有三个字:“我懂你。”

不过这对于麦望安来说便足够了,过分的安慰只会让他潸然泪下,他需要的是一份平静的接受,接受阿嫲确实已离世的事实。

杨延年模糊的身影轮廓还伫立在刚进门的位置,麦望安看见她,自然而然地想起从前他问过她的话。现在想来,或许那时杨延年就已经给过他答案了,人各有命,他本不该硬改命格,一切不过是他执迷不悟罢了。但杨延年的下句话,他还是无法接受。

“其实待你离开这个世界,回到当初生活的那里,阿嫲还是会以事故离开的。”这句话听起来很残忍,但它是定论,否则杨延年也不会这般说,“我之前透露给你阿嫲生病的事情,那只是铺垫而已,等到你真正离开这个世界的那天,她还是会复发。”

“因为真正的世界里,确实已经没有她的身影了。”

太残忍了。

这句话几乎是斩断他留在这里的念想。

在某种程度上,麦望安理解是他更改了阿嫲的命数,可他不明白为什么魇窟要如此规定,他宁愿阿嫲永远留在这里,起码她还是鲜活的,也不想接受阿嫲已去世的事实。

更多的,他最不愿相信她因车祸离世。

“知道怎出的车祸吗?”路将宁从桌面上抽取一张纸,轻轻地擦拭掉麦望安眼角的泪渍,小心翼翼道,“难道还是像……?”

麦望安从他手里取过纸,摇头:“我爸爸说撞人的是未成年,是不是故意撞击还不清楚,但那个孩子好像精神不太正常,所以我爸妈打算后期与那户人家打官司维权。”

“神经病吧,”杨延年气不过,“脑子有病还让孩子开车吗?家长也是有毛病。”

对于杨延年怒骂的话,麦望安提不起情绪地惨淡一笑。他听着窗外响起的哀乐,再如何痛骂或斥责对方,阿嫲终究回不来了。

麦望安是在阿嫲出殡后三日返校的,调整好心绪的他瞧着与往常无异,除非细看能揪着其中隐藏的倦意与哀愁。

而这两日路将宁一直都陪伴其左右,终归是没有养在阿嫲的身边,路将宁的状态看着要比他的好些。

所以在某夜,麦望安照常窝在路将宁的床上,与对方三言两语闲聊着。他的目光时而从地上转移到对面的窗台,然后透过窗户望向窗外。

黑夜中,梧桐树影婆娑寂寥,枝叶缝隙中隐约透露着一轮黄月,明明光照并不是特别亮,都照不到室内,可是躺在床上的他还是觉得今晚的这轮月亮要不同寻常。

所谓周围事物的变化都与人的情绪息息相关,前几日的他萎靡不振,月亮哪儿还像是个月亮,分明是个流泪且不说话的孩子。而今天的月亮,好像要比往常亮得多。

在无人看见的被里,麦望安偷偷抱住路将宁的胳膊,依偎着:“明天教我英语。”

路将宁偏头,胳膊从麦望安的脖颈周围打了一个圈,像个颈枕似的环住:“好。”

这几日因为心情不好,麦望安在饮食方面都是敷衍完事,每顿饭吃得潦草,只能保证饿不着,但营养完全跟不上,导致不过短短几日就肉眼可见的消瘦了。如今他重拾学习的激情,路将宁寻思着明早吃食堂,没料到刚一询问后,麦望安又是拒绝这个要求。

心情好不代表口味好,过渡阶段的麦望安口中依旧没味儿,对食堂内油盐过量的食物压根提不起半点儿的兴趣。而阿嫲在过世前本打算来学校看望,零食都备好了,奈何还是无缘再见,但食物都被他拿来学校了。

前几日见物如见人,他吃不下,可随着时间的冲刷以及观念的变化,他决定尝试。

“她知道无常跟着我们来学校,还特意为它也准备了猫条呢。”麦望安轻轻道,随后一转,“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无常了。”

路将宁那边沉默一会儿:“我也是。”

麦望安警觉地看去:“……你也是?”

“已经……”路将宁沉吟着,搭在麦望安肩膀上的手掰着算了算,“五天了吧。”

话音悄落,躺在床上的两人面面相觑。

——

无常似乎失踪了。

这是一个格外值得关注的问题。

路将宁能否与他回去,关键便在于无常。而如今,无常的消失让麦望安焦急如焚,如同不能接受阿嫲的离世,他也不能接受与路将宁相隔两界:他在那边,路将宁留在这里。

唯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在麦望安印象中就只有杨延年。

可当次日他找到在教室里与同桌打闹的杨延年时,对方表现得尤为诧异,竟然是丝毫没有意识到无常与路将宁分离多日,并且在意识中早已模糊了多日。

她没有关注也正常。这几日是麦望安的低落时期,路将宁陪伴着麦望安,自然也就少时间挪给无常,而无常作为一只野猫,校园内遍布它密集的脚印,杨延年既然幻化为人性,便有自己的事情可做,所以分不出太多的时间来时刻注意无常,这才酿成大祸。

然而更糟糕的还不止这点,让杨延年疑惑不解的是,她与无常的共感竟漆黑一片。

麦望安心中咯噔一响:“无常它……”

“不,”杨延年迅速否认这一点,“若是无常丢了命的话我会感受到,可我最近没有任何不适感,说明它只是陷入了困境。”

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两种,除去共感物无生命迹象外,便是有人故意切断两者联系。

能做到这种地步的有两种人,除去同类便是驱魇师。

但显然,杨延年已经明确地锁定目标,因为若是驱魇师所为,他们只会使用暴力手段,无常大概率早已死亡,且作为魇鬼的她也必然会被找到,她也就不会平安无事地度过这几天。所以排除驱魇师,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同样处在学校里的魇鬼。

——霸占宿纯然身体的双生子弟弟。

麦望安当即转身表态:“我去找他!”

“等等!”杨延年拽住他的校服,强硬地把他拉了回来,“你不要鲁莽!他这么做的目的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切断我与无常的联系好引诱你去,多么显而易见!万一你不幸受到伤害,不仅是你回不去,运气不好的话我与路将宁都会消散,三思而后行吧!”

路将宁也站在杨延年那边,劝慰麦望安不要意气用事,他拉住麦望安的手,蹙起的眉目上承载着千斤重的哀愁:“他这或许是彻底与我们撕破脸皮了,你这样去找他,不会有任何好处,反而说不定还会受伤。先听恙的吧,麦望安,我们都先稳一稳心态。”

麦望安听着他的话,不禁捏紧手,牢牢地攥住对方的手:“我不想你发生意外。”

路将宁勾起的唇角上挂着忧虑以及被现实打压的沉重:“我也不想你发生意外。”

十分钟的课下时间致使几人交流不了太多的话,在预备铃打响之前,麦望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切都以杨延年的主意为主。

曾经在课堂上专心致志的麦望安不知道被任课教师提醒过几次,可是他总是在几分钟后再次陷入迷离。作为同桌,路将宁当然会发现心不在焉的麦望安,而他却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在注意到后会迅速偷摸地牵起麦望安的手,在只有两人看得见的地方捏捏。

接受到信号的麦望安会立即打断思考。

这样的时间持续的时间不长,可每分每秒都像是度年般难熬,数来不过是对无常怀有三天的牵挂,麦望安就觉得心痒难耐,于是趁着路将宁上厕所的空档去往天台吹风。

好巧不巧,在路上他碰见了迎面而来的沈从意。

而沈从意的目标就是他,所以当沈从意在看见他的时候,便自然地止步不前。

听说麦望安要去天台,沈从意连问也没多问,立即转了身,二话不说便跟着去了。

由于是每周一次的活动课,高三级部全体师生都可以自由活动,所以在天台上,石护栏旁,还可以看见几个零零散散的身影。麦望安径直走到右侧护栏旁,前倾身子趴在上方。

傍晚的风从远处跋涉而来,带着白日里烈烈暖阳的温热,以及落日余晖的清凉,轻拂过他的面颊,滋养着他的柔和。

沈从意扭头看向被风拥抱的人,轻声细气地问道:“怎么样,今天过得开心吗?”

他的话让麦望安的嘴角提起不易察觉的弧度,麦望安把眺望远方的视线投落在身旁人的面孔上:“其实……我已经接受了。”

自从沈从意得知麦望安的阿嫲离开人世之后,这句话他每天都会问出口,今日不同的是没有像前几日那样,他会拿着一盒酸奶来到麦望安的宿舍,以投喂的方式询问他。

沈从意说喝奶会减少压力,他猜测阿嫲的离开定是给麦望安造成了心理负担,所以他才会这么做。至于为什么拿的是酸奶而不是纯牛奶,他说,喜欢的东西才最能减压。

“我知道亲人的离世是痛苦的,但我没有经历过,所以我无法共情你。就算我确实经历过,那也是我的感受,并非你的。”沈从意从口袋里拿出几个京卷儿,将他们递送到麦望安的手心,“虽然你已经接受了,可作为好朋友,我想我还是应该再陪陪你。”

麦望安定睛望着手心里的东西,而后五指慢慢聚拢,攥紧它们,攥紧了这份友谊。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渐渐地,含笑的眼中却被泪水填满:“突然很想跟你说句话。沈从意,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你说的啊,”他说,“别忘记了。”

“永远都不会忘记。”麦望安仰头,凝望着渐灰的天空,试图把眼中的泪逼回去。

他的目光围着天空旋转半圈,便被巍峨的教学楼阻挡。

而下一秒,他定在原地,通过窗户把楼上的一道身影精准地抓在眼中。

那人是不知何时就注视着他的宿纯然。

也是这一刻,麦望安忘记了前不久约束自己的话,忘记杨延年的嘱托,把所有的告诫都抛之脑后,满心都被楼上的人所吸引。

他草草地拍了拍沈从意的胳膊,没有告诉原因,只说道:“我有事儿,你先回去。”

甫一说完这句话,他就朝着楼上跑去。

等麦望安气喘吁吁地停在楼梯口,宿纯然依旧站在原先的位置。他像是预料到麦望安会何时抵达他所在的地方,扭着头,眸中闪着戏谑的光,似笑非笑地看着狼狈的人。

麦望安迎着他不变的眼神,堪称气势汹汹地朝对方走去,待他停在宿纯然面前,无所谓虚与委蛇,直接开门见山:“给我。”

宿纯然也不再装,反倒是更改了一个更惬意的姿势。只见他转过身,双手搭在窗沿儿上,后背亦是懒散地靠着它,目光中夹杂着挑衅的劲儿,看向麦望安:“凭什么?”

他的态度让原本想要好好说话的麦望安顿时火冒三丈:“就凭那不是你的东西!”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