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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高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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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睁的瞳孔表露着麦望安对宿纯然知晓他与沈从意事情的惊讶,同时也是再次提醒他,与宿纯然的决裂会让他继续失去朋友。

那一刻,他眉宇间刻写着哀痛,他已经失去组织与表达语言的功能。他哑然无声。

见状,路将宁上前,用自己的半侧身子挡住麦望安:“你以前可不会咄咄逼人。”

路将宁的话让他找到一点儿存在感,一直忽视他的宿纯然终于向他瞟去:“可是步步紧逼的人从不是我啊。我是出现了,但我没有伤害过谁吧?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

“你的出现本来就不合时宜,”麦望安也不跟他继续绕下去,他选择坦白,“你和我说实话,你的父母是不是对你洗脑了?”

“没有,”宿纯然嗤笑一声,对这个问题回答得堪称是斩钉截铁,“他们永远不会对我洗脑,我与他们永远不会是一路人。我是变了,我可以承认,但是要是换作是你们经历我的变故的话,你们也会和我一样。”

他最后又靠近麦望安一步,把手搭在路将宁无法用身体遮掩的那个肩头上:“我们之间的关系让你忌惮,我理解,我说过不会伤害你的话也会如实照做。但是做人不能太过分了,你们不能总是让女生来骚扰我,安分学习的我可不想被扣上早恋的帽子呀。”

麦望安的心头一颤,紧张地对视上他:“我没有……”

他倒无所谓地笑了笑,此时还不忘记向旁边同样严肃的路将宁看去一眼。他拍了拍麦望安的肩膀,兄弟似的叮嘱道:“快要上早课了,你的面包和牛奶可要抓紧吃了。”

不过是话音刚落,宿纯然便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但他眼尾划出的意味深长的弧线还停留在麦望安的视野中。

距离上课还有不到十分钟,用完早餐的同学已然陆陆续续开始向教学楼走去,周遭人声鼎沸,留在原地麦望安看着那道利落的背影逐渐融入熙攘的人潮,整个人还沉浸在方才的一段话语中。

回神过后的他大惊失色,不禁面朝身旁满目严肃的路将宁,说出他自己质疑的点。

“杨延年不是说她使用的这副躯体是伽乙仙人的功劳吗,那宿纯然又怎么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那便就是同为女生的程丽雪。

若是后者的话,他悬起的心稍稍落下。

可是,令麦望安感到疑心的是,为程丽雪写过信的人,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麦望安垂眸,看着路将宁递来的牛奶。

“沈从意、宿纯然,以及种种学校里的小事情,已经要把你搞得心力交瘁了。”路将宁想要伸手捂住麦望安的眼,可终究是不合时宜,于是他蹙起的眉头下那道柔软的目光就化成温暖而有力的手指,爱怜地描摹着麦望安苍白失色的脸。

他低低地唤着爱人的名字,再改从前的尖酸刻薄,“麦望安,你要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如果你出现什么意外的话,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付之东流了。”

他理解路将宁的想法。如果他不幸地出现意外,到时候必然会牵扯到恙,就轻来说只会困在这里,就重而言……就像杨延年之前说的那样,内鬼会让这个世界混乱不堪。

他一定要让路将宁跟他回到那个世界。

一滴奶洒在手腕上,浸湿了衣袖,陷入沉思的麦望安回神,朝着路将宁投之一笑。

他说的话铿锵有力:“嗯,我会的。”

面包与牛奶是在路上解决的,两人回来得也算及时,甫一进门,预备铃便打响了。

路过杨延年座位的时候,麦望安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纯牛奶,眨眼间牛奶就易了位。

“没事的话下课别走,有话和你说。”留下这么一句,麦望安便回到位置上。

即便是半天的时间,都可能在俯仰之间悄然而过,何况四十五分钟的一节课,尤其还是故事连篇的历史课,好似好听的故事还未完全享受,下课铃就猝不及防地敲响了。

不止是学生们意犹未尽,讲台上的老师也露出可惜的神态,他将粉笔扔入纸盒,欲言又止,但见台下的学生早已四散,于是抿紧嘴,抱起书,没有再说一句话就离开了。

杨延年大概就是那个离座最早的学生。

她的瞬移并未让麦望安注意到,所以放下书的麦望安刚往那边抬眼,就只看得见一个空荡荡的位置。他嘱咐的话犹在耳边,此刻心中也不免犯嘀咕,敢情他说的话是给他自己听的。这边他还没来得及抱怨出口,同桌那边便有人就对着他的右胳膊打了一圈。

他惊疑,转而扭头就撞见熟悉的脸。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麦望安环着教室巡视一圈,“我的同桌什么时候走的?”

杨延年陪着他环视一周:“你不是让我下课来找你吗,我这不也照你说的做了?”

……麦望安心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好了,”杨延年再次捶他一拳,“所以你快说,叫我过来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回想起早饭经历的事情,麦望安恢复一本正经的神色,问她:“你见过宿纯然?”

显然,没料到麦望安会问这种问题的杨延年当场愣在座位上,本来荡秋千似的身体在霎那间停住。怔住的面孔,顿住的身体以及哽住的声音都在诉说她毫无掩饰的心虚。

不过随后,杨延年非但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反而还倒打一耙。她刻意抬高音调,隐藏面上的慌张,看起来颇有些虚张声势的意思:“我说没说过不让你见他!”

麦望安:“……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那你就和他待在一起聊天了?”演得忘乎所以的杨延年瞪着眼,扯着嘴角,点着麦望安的锁骨以下的地方厉声道,“你知道不知道你的行为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啊?”

从她的种种反应来看,麦望安已经了解到杨延年必是去见过宿纯然,于是也不肯善罢甘休,干脆赌上:“你暴露了知道吗?”

“你胡说什么——!”杨延年仿佛听到了荒谬至极的话,不由分说地反驳,“师傅的仙术是顶尖儿的好,没有人能够看破!”

麦望安没说话,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

没有得到回应的杨延年逐渐冷静,她颤抖的睫毛演绎着她快速的心跳,她看起来像是在逐帧回忆着之前与宿纯然碰见的场景。

“不过……”杨延年话锋一转,“他还真的给我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他与我是旧相识,我认识他,而他也认识我一般。”

对于她的前半句话,麦望安没有察觉任何不妥,居于路将宁意识中的她能够认识初中时期的宿纯然,不是怪事。可后半句,麦望安怎么也不能理解,宿纯然如何认识她。

这一点杨延年也纠正过:“感觉……”

但不得不提的是,往往人的感觉很强。

麦望安把早餐期间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不应该啊,有没有可能那个女生其实不是我啊……”杨延年叽里咕噜地嘀咕着。

麦望安点头肯定她的猜测:“当然有这个可能。我也想过那个人会是程丽雪,但我还是觉得,若真的是程丽雪,宿纯然肯定不会说那样的话。而且程丽雪这个姑娘也不会大张旗鼓地跑到宿纯然的面前,以她的性格来看,只会远远看着,被动的等待发现。”

“那到底怎么回事啊……”她像个撒了气的圆球一样,慢慢地、慢慢地瘫软下去。

突然,她瞳孔微缩,松散微弓的身子板也在瞬间挺直起来。她伸手抓住了麦望安。

被抓住的麦望安几乎立即与她对视了。

麦望安与她想到一起去了。

若是现在的宿纯然不是宿纯然,而是一个赝品,又或是说那只潜逃在外的魇鬼呢?

两人对视的目光中浮上一层恐惧。

可细思过后,两人仍是觉得这种可能匪夷所思。

一只魇鬼再傻,也绝对不会去找一个驱魇师的后代寄宿,何况宿纯然又身为名代驱魇师家族,这无疑是自投死路,即便是对这种家庭恨得牙根痒,也不会这般鲁莽。

“否则实在是说不通啊……”杨延年尝试着说服自己,“万一宿纯然接纳它呢?”

麦望安是如何都不会相信的,他否认的话几乎是干净利索地脱口而出。可随后,他又忽而想起与宿纯然的交谈,便沉默一阵。

“我是变了,我可以承认,但是要是换作是你们经历我的变故的话,你们也会和我一样。”这是宿纯然刚刚不久说过的原话。

长时间的纠结过后,默不作声的麦望安还是坚持己见:“是,我承认像宿纯然这种性格的人,他确实可能会是一个倾听别人的故事而心软的人。但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他的心软始终建立在原则之上,他的聪明不会让他蠢到被一只魇鬼的三言两语给哄骗得让出自己的身体。他是说过魇鬼有好有坏,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就站在魇这边做烂好人。”

“宿纯然的首要身份是一个驱魇师。”

虽然两人的说辞都是凭个人的的主观来下的定论,但杨延年不认为麦望安说得没有道理,相反的,她也认为自己的想法确实是有些荒唐且不切合实际情况的天马行空了。

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瞬间就松垮下去,整个人也向前倾去,下巴抵在厚厚的一摞课本上,呻吟着,痛苦地叹息。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大惑不解让她瞧着萎靡不振,“宿纯然经历了什么?”

宿纯然到底经历了什么,除去他本人知道以外,怕是没有人能够了解。

要想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总得要找个时间去会见他。

一想到这种单独去见一个人的事情,麦望安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沈从意。与沈从意的见面似乎总以失败告终,好不容易今天又碰在一起,沈从意却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这还不是最让他伤心的事情,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沈从意与宿纯然坦白他们二人之间闹僵的关系才更像是晴天霹雳。虽然吐槽一下也没错,但麦望安始终认为他有能力修补这段断裂的关系,他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道他曾与沈从意闹僵过。如今看来为时已晚了。

对于这种杂七杂八的琐碎事情,他的大脑就没有过片刻的休闲,想过这个又想起那个是他的常态,转瞬他又想起路将宁的话。

段段不称心的关系搞得他心神疲惫,他想他真的要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出去放松了。

他同杨延年一样趴在桌上:“好累。”

“你先别累,”杨延年直起身子,贴心地为麦望安打下预防针,“想想宿舍吧,你回宿舍避不开的。难道你和舍友有矛盾?”

杨延年以为是他坑害了舍友们。这也不怪她如此想,毕竟宿舍里七人,除了每日要按时打工的言默然外,只有他按时到班,怎么看都像故意设计好的圈套套住了舍友们。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麦望安与她解释得明明白白。

“你的行为完全没有可指摘的错误,但半年的舍友关系,你应该关心你的舍友们该如何作想。”杨延年面朝着她的座次,扬了扬下巴提醒道,“我的后桌是你宿舍里其中一个舍友吧,上节课我还听见他同桌那个大喇叭在问他是不是你把全宿舍给坑了呢。”

麦望安弯着的脊背蓦然间绷直,他褪去懒散待休的疲倦,换上蓄势待发的紧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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