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在监控画面前面面相觑。
佐藤美和子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他们是真没料到,一个还插着导流管、医生口中的“半身不遂患者”,居然能硬生生把自己从病床上挪下来,然后……自己爬上轮椅,推着轮子悄咪咪地溜了出去。
但凡不是她住了单人病房,病友都会惊呆了。
围观的三个人也着实是惊呆了。
监控中,时弦濑音披着病号服,一轮一轮往电梯口靠,然后就这么失去踪迹。
松田阵平面色差极了,当即起身要去找她:“她不要命了!?”
他们原本都以为是组织来人,或是濑音背后势力介入,把濑音给截走了,全未曾猜到,她居然是自己跑的。
医学奇迹啊……
“等等。”诸伏景光按住他,“我去找她……有事。”
他现在还不适合和松田阵平一起出现。
松田欲言又止,诸伏景光无辜地摊摊手,避开佐藤小声道:“我是想让你一起听的,但公安配的窃听器就这么一个,已经被时弦小姐毁了。”
诸伏景光找到濑音,是在松田阵平之前推她去的花园。
她手机里放着苍凉悠远的音乐声,合着音乐节奏鼓着脸颊猛猛偷吃。
想到了过去的事情,所以心情本该算不上很好,但因为能在重伤的时候看到“外面的”风景,感受到凉风,就又感觉幸福感爆棚了。
她目光悠悠然飘来飘去,然后飘到诸伏景光身上,一呆,像只突然被逮到的仓鼠,零食挂在嘴边。
时弦濑音只惊讶了一瞬。
她在米花中央医院的消息,不是松田阵平告诉他的,就是他自己探查到的,反正这对个公安来说又不是难事,她奇怪的是苏格兰怎么会找上她。
诸伏景光也抱了一束花,听了会儿歌曲:“……《長崎の鐘》?”
这种招核年代感的歌,已经没什么年轻人知道了。
时弦濑音面上这副慵懒无所谓的神态,让这首哀伤严肃、沉甸甸的战争遗曲添了几分荒诞。
“嗯哼。”
“组织里会有人听这个?”
“没人听啊。”濑音理所当然地抹黑琴酒,“大家都喜欢那种很燃的BGM,像琴酒就很爱战斗金属乐。你想象他听摇滚边拆枪边骂人的样子,是不是很带感?”
“很难想象你会喜欢这种歌。”他坐下,“这不太像你的品味。”
也很难想象琴酒会喜欢摇滚……羽毛酒又瞎扯了吧?
“我就这品味,摇篮曲啊!”
是反应核爆伤害的歌曲,哪是什么摇篮曲。
诸伏景光噎了一下,没接这个“送你长眠”的地狱笑话。
“战争时代的受害者,不应该被你这么调侃。”
“呵,”濑音翻了个白眼,“人类的自相残杀而已,还有脸说是受害者。”
诸伏景光沉默良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倒是濑音忽然抬了抬下巴,朝花园一角示意:“更可笑的是,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还能搞出压迫和霸凌。”
他顺着她视线望过去,就看到医院的小花园里围着一群七八岁的小孩,正在起哄什么。
人群中央,有个穿着厚厚防护服的光头小男孩,明显被几个孩子推推搡搡,眼圈泛红。
日本是个排外的国家,小孩子并不知道同龄人在遭受病痛,只是外表不同,就可以分出个高低贵贱。
小时候降谷零没少因为他那头金发受到欺负,那会儿诸伏景光还站他身边,而现在这小孩只有一个人。
诸伏景光表情一凝,快步上前,拉开几个闹得最欢的小屁孩,把光头男孩拉到身后,温和又认真地蹲下来耐心教育:
“小朋友们,这可不对啊——”
“他是怪物!”
一个穿牛仔背带裤的小孩仗着人多气势壮,叉着腰大喊,“穿得那么奇怪,一定有病!”
其他孩子纷纷附和。
诸伏景光无奈,转头认真给孩子们科普:“不是怪物,他只是生病了。生病很正常啊,你们感冒的时候难道不是也要戴口罩吗?”
那个光头小孩却突然大哭起来:“我没病!我才没有病呢!”
诸伏一愣,赶紧半跪下来安抚,好说歹说才让小孩止住水龙头。
时弦濑音抱臂靠在轮椅上,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欸,我说苏格兰先生,你不是有事找我嘛?合着改哄孩子去了?”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转头瞥她一眼:“你所说的压迫和霸凌,有时候只需要大人的一点阻止就够了。”
“是吗?”濑音朝穿防护服的光头小孩勾了勾手指:“过来。”
小孩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诸伏景光。诸伏温和地点头示意,男孩才慢慢走到她轮椅前。
濑音像变魔术似的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包装精致的糖果,塞到他手里:“你叫什么名字?”
“……光太。东海光太。”
濑音点点头:“嗯,好名字。”
然后,她推着轮椅转了个方向,朝几个仍然嚷嚷不停的小屁孩们勾勾手:
“你们几个,过来一下。”
那几个孩子先是一愣,满脸都是戒备。可一看到濑音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零食,顿时眼睛亮得像被投喂的流浪猫,争先恐后地跑了过来。
“姐姐这里的零食有限,但你们得玩个小游戏才能拿哦。”
“什么游戏啊?”带头的那个小胖子率先开口,馋得已经有点急不可耐了。
濑音抬起眼皮,声音轻柔地蛊惑:“姐姐呢,最喜欢诚实的小孩了。你们谁能诚实地说出你们刚才那个小老大——对,就是背带裤那个——身上的缺点,这些零食就归谁。”
几个小孩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立刻开口。
濑音慢条斯理地补充:“反正你们也只是在医院短暂相识,以后也不会再见,友情这种东西嘛,一会儿就散了。”
刚才还神气活现的背带裤男孩脸色一变,警觉地大喊:“喂,你们可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