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变化,是八音盒传来的声音,身穿芭蕾舞鞋的少女在T台上翩翩起舞。
她的皮肤是瓷白的颜色,关节处用圆形的球体连接,底下的线路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她的五官是完美的,她的肢体比例是经过严密测算的。
她的表情宁静,双眼没有焦点,宛若壁画中的神性少女。
她的身后跟着一辆马车,国皇和女皇在马车中向众人招手。
观众席上霎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像!太像了!简直跟真的一样!
周围不断有人拍照,录像。
很快,陶笛在早木山上举行玩偶嘉年华的消息便在网络上传扬开,霎时登顶热搜,不出一分钟便爆了。
阎流星忽然明白过来,陶笛的邀请函和入门检查并不是存在漏洞,而是刻意为之。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传播,传播他手上的这些杰作。
马车过后,他们曾在山下看到的燕尾服男子,洛丽塔少女以及武士也轮番登场。
他们在舞台上旋转,通过肢体语言和一段段主题各异的舞蹈,演绎着各自的故事。
忽然,音乐的风格骤变,两个浑身布满齿轮的玩偶分别从舞台的两端走了出来。
他们没有皮肤,没有衣服,没有头发,五官赤条条地镶嵌在脸上。
他们在舞台的中央相遇,其中一个玩偶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前走。
已经走出数米的另一个玩偶回头看了两眼,从自己的后背扒下了一个巨型发条,然后走向那个停了下来的玩偶。
发条被装上,开始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周围的音乐也逐渐发出颤音,像快要耗尽电量的复读机,荡漾出迷幻的弦音,叫人头皮发麻。
发条的周围开始冒出火星,玩偶张开双唇,朝天一阵哆嗦,眼球便毫无预兆地掉落在地上。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人群安静了,没有人敢说话。
他们看着另一个玩偶帮它把眼珠子装上,两人恢复如初,朝周围的人弯腰敬礼,转身回去。
原本安静的室内霎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阎流星却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冷,再一次抓紧了林玥的衣袖,又再一次对他拽入掌中。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从何而来,像是唤起了他内心深处某种巨大的恐惧。
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而欢呼,心里没来由地想起一个词——“荒诞”。
陶笛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看来今天真是来对了!”
周围全是赞美之词。
“刚开始的时候还想说这荒山野岭的,打车费贵得让人心疼,现在看来,根本不贵,而是便宜了!”
“你那里都有什么图?传到网盘上,肯定有人会买。”
“回本了,这下必须回本了!”
“不,应该说是赚大发了!这个灵感,说不定之后还能用。我们提前做好模板,甲方知道是陶笛的,肯定满意。”
展示来到最后一幕,陶笛坐在白色的马车里,所有的玩偶簇拥在他周围。
聚光灯下的陶笛仿佛变了个人。
他再也没有穿那套死气沉沉的全黑的衣服,而是一身亚麻白衣,干净,轻盈。
他摘下了毛线帽和口罩,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巨大的双眼。
那双眼睛闪烁着星光,是四周灯光的反射,也是他灵魂中闪烁着的光芒。
他被人偶拉出了马车,在舞台上起舞。
他的舞姿并不好看,比他所制造出来的玩偶都要僵硬,像是一具无情的傀儡,脸上的笑容不过是假象。
花云出现在了舞台上空,在那个最大的鸟笼中,手执烟枪,朝四周撒下玫瑰花瓣。
随着花云的动作,四周的喷枪开始活跃。
不断涌出玫瑰花瓣从天而降,将整个舞台铺满,一层接着一层,不多时便没过脚踝。
人群在欢呼,在收集飘落的花瓣。他们拍摄,收藏,上传,仿佛这是一场专门为他们准备的盛宴。
陶笛和他的人偶在跳舞,在舞台中央旋转着,就像那个上了发条的玩偶一样,不知疲倦。
可阎流星能看到,看到陶笛越发急促的呼吸,胸口像个运动到了极致的风箱,快速消耗着其主人的生命。
他想上前停止这一切,可如果这就是陶笛所说的仪式,他又凭什么去阻拦?
狂欢中,陶笛再次走向了白色的马车。
周围的烟花开始燃烧,在不算大的教堂内翻滚起热浪,于空中卷起千重花瓣,然后坠落,坠落到人偶的衣裙上,坠落到它们的假发上。
舞台上的一切开始燃烧。
欢呼被平息,尖叫响起,混乱取而代之。
人们逃跑,换不择路,互相推搡着,催促着。他们惊恐,却不忘举起相机,想要尽可能地记录下这难得的一幕。
镜头下,玩偶仍在起舞,陶笛从马车中拿出一个锤子。
锤子被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陶笛将它砸向了自己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