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换顺序其实是森先生为了自己啦,小矮子也意识到了不是吗?毕竟当时无论怎么说,森先生活着,相对而言造成的伤亡才会最小。”太宰治摊手,自觉的替森鸥外找补,也承认也有他参与的成分,即使是中原中也紧跟着话音进来也没有掩盖或者为自己留后路的打算,能说尽说,挖开了那些曾经选择心照不宣含糊带过的矛盾。那种调侃意味十足的腔调,像是在团体谈笑风生时最受瞩目的核心,幽默搞怪,将平平无奇的琐事讲得津津有味,将足以刺进人心血淋淋的真相讲得轻快无比。太宰治甚至还在为中原中也的解脱,欢呼于中原中也不再与限制他发挥人有交集。
“只有这样,只要这样的话,小矮子就能得到更大的成长,而不是束手束脚。森先生可是亲口这么说的,嗯嗯,现在看来确实是呢。以前还是咩咩叫的羊,现在已经是能咬人的狗了。虽然还是一样的吵。”两手一拍,为闲谈画下终止符,太宰治背手站直,那些歪七扭八为了渲染气氛和复刻场景而胡乱挥舞的手脚尽数服帖,连嘴角都不再上弯,沙色风衣也温顺的垂下。那样和森鸥外,他不会承认的师父,一模一样的姿态,空洞的表情,跨过十几年的时间站在这里。
八面不动,波澜不惊,对于暴力的负面代价视而不见,那个曾经即使怎么看都无药可救但还有些真实情绪的孩子,最终站在了这里。用这种方式残忍的宣告自己的出师,残忍的斩断过去,残忍的对混乱不堪的往事尽数的清算。
于是森鸥外不得不感叹:“你也成长了,太宰治。”其他一概不予置评。
爱丽丝出现,没有别扭没有吵闹,静静的从她的林太郎身后走出。
因为中原中也的出现,封死了最后的退路。沉静如水踏进门,沉默的听完所有,包括对于他的蔑称和激将。昏暗的灯光将他的脸划得支离破碎,肩上的黑色大衣不见踪影。
“其实从一开始,在宣誓的那一刻,干部与首领的理念就完全不同,偷换概念以维持手下最强王牌的忠诚……您真的相当辛苦呢。”自动侧身,后退几步示意主动退出争锋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抱着怀里被层层叠叠遮掩的东西,以彻底局外人的角度,投下最后的石子。他只是低头认真的在擦手,手上凝固的血被一点点的尽数用布料擦净,作为看客,作为听完故事的听众,对在他眼里转瞬即逝的事不带有任何惋惜的评价,同时为他没头没尾话好心的做补充:“一个重视的组织,里面是谁无所谓,只要机构足够强,可以运转,填进去的成分是什么都无所谓。另一位……呵”“陀思妥耶夫斯基”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也许更在乎被投进绞肉机的姓名吧。连需要留存的对象都没有搞清楚,还要倾尽一切以身为剑为盾,真是可怜呢。啊太宰先生,我记得您的朋友做过记录,关于战争的死亡具体名单。”
太宰治发出意味不明的嗤笑, “小矮子不适合政府的勾心斗角。连织田作的事都能挖出来,我现在已经在想到底有没有你不知道的事了。”这种连脑子都不用动的坑闭着眼都知道要拒绝,都快崩他脸上的算计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挖苦。心照不宣的掠过,另一位不会深究,太宰治嘴巴开开合合轻易就能带歪话题。
而中原中也,他的目光则仅仅是朝那边一落,确认什么之后又转回到森鸥外身上。
直到走进,森鸥外才发现中原中也身上带伤。万分的担忧所以如此风尘仆仆的赶回,衣服也只是模糊看还算完好,而帽子,在经历诸多后,竟然还完整的扣在它主人的头上,可以被拿着再度用来行礼问安。
一个老旧的但是被精心保养的帽子。那是中原中也刻进灵魂的忠诚,为捍卫自己守护之物的至死不渝,即使失去意识被操纵,已经化为本能的东西不会为此消减分毫。
“Boss。”中原中也依旧如此称呼森鸥外。
同样称呼,不同的时间。森鸥外在心里感慨良多。
中原中也从来不是能言善辩之辈,很多时候都是少说多做服从命令不提出任何异议,可以说是太宰治的反面也不为过。只是如此简单的称呼,森鸥外却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看到了还穿着夹克衫的中原中也。森鸥外看到中原中也在听完他发自肺腑的话语后,摘下缝着“兰堂”的帽子,在他面前单膝跪地,交付自己的剑,自己的名誉,自己的生命,将一切献给了港口黑手党。
中原中也是如此的坚信他的首领可以做到,纵然牺牲不可避免,但是至少,至少还有大多数都幸存者,那些会对他认真问好的部下,下一次还可以见面。但是现在的中原中也感觉的场景却要往前拖一下时间,就是“羊”全被绑起来的时候,他要做为首领做出选择。
可是,中原中也根本不适合做首领。是的,青花鱼损是肯定的,不遗余力的去打压贬低他接触的一切人和物,但是,但是唯有他不适合做首领这一点是无法否认的。所以中原中也从不会因为这样的牺牲而对首领有不满,以小换大,至少大部分还是活下去了,而不是全军覆没,首领他是如此的爱着港口黑手党。
只是不爱人而已,同伴什么的,只要需要的话,只要需要的话,是不是全部死去都不要紧……反正还有新的……
中原中也问不出口,他又看到了十六岁那年无数次梦见的旗会,沙发,灯光,牌桌,拿到的身份,几人兴奋的笑脸和死亡的惨状。那时,察觉到问题的那时,为此找的借口付出的信任,全都化为此时的地狱,粘稠的从他的袖子里滴下。
难以呼吸。血,全都是血。每一滴都有他的罪责。
“魏尔伦先生还在五角大楼工作,也是因为中原中也先生。这样看来森鸥外先生的还真是获益颇多,真——令人羡慕。”变色的镜片未摘,在原本瞳色的叠加下更为深沉的紫色终于从阴影中抬起,中原中也如此踟蹰的时刻点名真正的罪魁祸首。那是目的达成的笑意,轻松而愉快,没有被周围的环境影响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