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含时间地点活动内容三要素,看完只需几秒钟。但就在这几秒钟后,路麦再次陷入沉思,然后猛地抬头,看向墙壁上的挂历。
等等,宠物博览会就是在这鬼地方举办的?挂历上那行包含期待的小字不是他或者她出狱后的展望?
之前住在这间独房的犯人正期待参观明天举办的博览会,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或者她搬走了。
呃,说不定是住到条件更好的地方去了,而不是……
路麦尽量不把事情往坏的方面去想。
时间已经不早了,还是先洗洗睡吧。既来之则安之。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刚从座位上站起来,房间里的照明系统啪的一声结束工作,陷入休眠,天花板的中央传来一阵摇篮曲一样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曲子。终端接收到新消息,打开一看:“亲爱的,该睡了。”
前面还有一条,收信时间是几分钟前,估计她在阅读《须知》的时候发来的,内容是:“亲爱的,你终于来了。”
路麦感到一阵恶心。
思来想去还是没有选择硬着头皮摸黑洗澡,就这么脱了鞋子裹着衣服上了床。
不出几分钟,皮肤出现大面积的瘙痒和刺痛。可能是因为被子发霉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匍匐在后颈。
路麦把那种异物感同样归于过敏反应,只是伸手轻轻挠了一下,酥麻感从后颈的发际线扩散到了整个后脑勺。
她不愿考虑被子里有虫这种可能性。
随着皮肤过敏悄然缓解,睡意袭来得比想象中要早很多,但睡眠迟迟没有进入更深的层次,路麦始终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梦境的背景很模糊,像是晴空下的海边沙滩,又像是被阳光照得发亮的云间,粼粼的闪光让一切看起来都在跳动一般。是那种很适合一边奔跑一般大喊“青春”的美丽景色。
只不过色调并非夕阳罢了。
她就站在这样一片飘忽不定的景象之中,眺望着或许并不存在的“对面”,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突然发现身边不远处竟站着一个人。
当她转过头去的时候,那个人正望向前方。他有着流畅的侧脸线条,和那种好少年的干净短发,以及匀称健硕的身体和健康光亮的肤色。远处的光线照在他的额头上,让那一处的皮肤看起来洁白而柔软。
在模糊的背景中,轮廓显得格外清晰。
是军人吧?
路麦莫名想到。
她试着唤了一声。没有声音传出,只能感觉到嘴唇的开合和喉咙的振动。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那个人于是转头看她,在不真实的光线中,对她露出了温柔又爽朗的笑容。
那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笑容。
那景象美好得耀眼,但又亲切得让人移不开目光。就像在充斥着生人的聚会上,人人追捧的交际花愿意和你一起窝在角落,说一些无所谓的笑话,陪你打发时间一样。这是一种殊荣,一种偏宠,谁会不心动呢?
不过路麦还不至于神魂颠倒,她担心美男一开口就是:“你好宿主,我是系统9527。”
毕竟她不觉得自己心大到刚被关进异世界的号子就能梦见和陌生的美男子这样那样。
就在这时候,身体的某处毫无征兆地震颤起来。
她唰地睁开眼睛。
腕带式终端正孜孜不倦地发出剧烈震动,催促服刑者赶紧起床。
与此同时,房间外面传来广播的声音:“请各位服刑者在六点之前确认今日的活动方针。幸福用劳动创造,自由用双手争取。请各位……”
现在是早上五点,距离截止还有整整一个小时。
还早啊。晨间洗漱,再怎么拖拉,十分钟也够用了。
于是路麦没理会那叭叭个不停地广播,又一头栽回床上。
终端愈发剧烈地震动起来,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缓缓流淌。
“因违反服刑规定,刑期延长一百年。”
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了?Too young too naive.
路麦眯着眼睛,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但完全没有起床的意思。和一百万年比起来,一百年根本微不足道。
“因违反服刑规定,刑期延长一百年。”机械音再次响起。
同时,智能终端开始放电。
路麦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这是侵犯人权啊人权!真不知道该跟谁说理去。
逼仄的卫生间不仅五脏俱全而且干湿分离。毛巾和洗漱用品都是新换的。
搞了半天那床发馊的被子竟是唯一值得诟病的地方。
路麦在刷牙的时候终于看见了自己的脸。
说实话,在照镜子的时候看到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是一件奇怪的事,让她觉得眼下发生的一切仍像是在做梦。她只是梦见了一个陌生人的经历,不小心跌进了其荒诞诡谲的人生片段。
她能理解那些知情与不知情的人为何没有对她登记为女性一事发表异议——除了一具没有性征的身体,她还有一张中性化的脸,这让她无论选择何种性别都有其合理性。
面部线条分明,但没有过于突出的棱角。
薄得几乎可以用锋利形容的嘴唇,挺拔而秀气的鼻子,眼珠黑白分明,眼尾微微下垂,面无表情时自带三分忧郁和七分冷峻。
嗯,好像有一点点眼熟。
但如果真的在哪里见过,应该没理由忘掉。
其实仔细看的话,五官的形状大体上和她自己那张脸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在细节上又有些许调整,比如说眉骨更挺那么一点、眼眶更深那么一点、鼻梁更高那么一点、鼻尖更翘那么一点……还有头发浓密那么一点、皮肤白那么一点、下颌窄那么一点。
每个地方都是一点点变化,而这一点点的累加,最终让她那张无功无过的平凡的脸变成了一张做男做女都精彩的百分百大美人的脸。和她那张妈生脸完全不在一个level、一个次元的脸。
长相这种东西,就是这么微妙。
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张老天追着喂饭的脸居然长在自己脑袋上,又让人莫名感到一阵悚然,以至于不敢多看。
真怕多看几眼就要爱自己爱得无法自拔了。
无缘无故得到了太好的东西,不免叫人担心日后将要为此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