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说说,你因何如此。”
安峻似等着这话,急同先生抱怨。“萧家兴昌兄弟,拉着学生谈了一夜的学问呀。”
“哦?那倒是讲讲,都探讨了何。”先生明显不信。
“让兴昌兄弟讲吧。这两个多时辰呀,一页书籍,尚能引申出百篇论证,相证相反。学生都......实记不住都出自哪......”安峻道。
萧兴昌却全然不乏,此刻站起身来深深作揖。“先生赎罪,宽恕安兄。实在是学生得了本古籍,这才累了安兄。先生请瞧。”说罢拿出那小册子走到前奉上。
“不错不错。”林先生明显也十分感兴趣。翻了一页便开始与之谈论。
才论两句,便有小厮进门禀报。先生闻言面色极重,急忙起身与众人道:“今日先这般散学吧。家里来了位客人,不可不见。就不让诸位空等了。”
众人急忙起身行礼。萧建章行礼起身之时,面色极其深沉。该不会真是唐三公子真作何了吧。
萧亦柔一整日,仍很欣喜。不停的在房打扮,盼着萧府也来客人。但并无人来......一直从天亮,待到天色暗沉。直至再次宵禁......
早早坐于学堂,便想着素远何时来,能寻机会问问。
素远进门第一刻,却是朝着萧亦柔点头。因已来了泰半人来,只得让幼仪过来传话。“夫人还未回府,待回府了定来。您安心。”
萧亦柔急忙点头。
萧家严回头问:“来学堂?”瞧见萧亦柔闪躲的眼神,虽未听到答案,脸却一下黑沉了下来。
萧亦柔顿时紧张,挥手示意幼仪先行离开。
萧家严深深叹了口气。瞥了一眼素远,却道:“萧亦柔。随我出来。”
语气很是不善。甚至连名带姓这般唤着,萧亦柔已知萧家严生了气。缓慢着起身,正是学堂四周议论之声入耳。“今儿还要再来位学子,听说是托着户部大人关系进来的。”
萧亦柔才起身,旁人口中的“学子”便走进了门来。本热闹的学堂瞬间安静。“学子”仿若未见,直朝着萧家这头而来。
“萧兄。月余不见,是否安好?”翩翩学子少年郎朝着萧家严微微昂首。
“您是......唐家?”萧家严试探着问。
萧亦柔也侧过头去看眼前之人。面如冠玉,肤色极白,丹凤眼极其勾人,神色中仿若勾魂一般的眼眸来回勾魄,高鼻薄唇,唇边淡淡笑意。身着普蓝白掺绸缎织锦衣衫,穿着似书生,却浑身无半分书卷气。一派懒散之姿但也身材较好。浑身仿若那么颓然一般。同萧家严站在一处似被压了一头,可周身气度完全不同。
翩翩学子少年郎走至萧家严身前时,见萧家严不大确认,便一转手中折扇,在身前正耍了套扇花。负手收于背后正突出了腰间,那下垂挂的紫色玉佩。
萧家严随手而看,其后那目光难免落在那身前方才舞扇之处。稍错眼眸,正见那腰间垂挂的玉佩。浓艳纯正的春色玉佩,通透、柔亮。奈何其上花纹因距离的远了尚瞧得不大真切。但那其中的两点绿色尤其明显。那这玉佩所代表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致仕?”
萧亦柔瞧了那套转扇,再抬眸去看眼前之人,只觉这是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与书生半点不搭边际。同这身衣裳更不搭对。此刻负立双手,轻扬下巴,对上萧家严后满脸的调笑之姿。眉宇间满是玩趣之色,面上也似带着两份讥笑。顿让萧家严周身之压力似对上棉花一般。压力卸的无了好些。
萧亦柔暗叹,连在先生面前,萧家严都一贯那般,虽是恭敬,却也只待一众威仪相持。而此刻气场被化为乌有,倒是奇怪。
唐公子似被目光所染,也转眸看向萧亦柔。
萧家严察觉,急忙主动去揽住唐公子肩头。道:“致仕兄,真是好久未曾见了。真是意外。未曾想你、我二人还能一道一起读书。”
距离近了后,萧家严轻声警告。“此乃书斋,你若要说何,慎言。”
唐公子推开萧家严,仿若未闻,仍看向萧亦柔道:“亦柔。好久,未见。”
萧亦柔不知他为何认识自己,一时不知所措。被身后萧建章微碰,急忙行一扶膝礼。
但萧建章却悄声提醒道:“面纱。”
萧亦柔才如梦初醒,轻扯出袖口的面纱系于面上。再行一礼才道:“请这位公子安。”
“亦柔。这位是世交唐家的三公子。唐致仕。平辈。幼时大家皆在京城住着,走动极近。只是后来唐家搬离了京城,这便......”萧家严介绍。
学堂中早有人怯怯私语。因唐紫玉风流之名打小便有。这些年不求上进愈演愈烈。
唐致仕笑容极深,忽而打断道:“是为着这等缘故?我还以为是萧家大公子作为当家培养后,觉得我唐三无用了,反与大哥亲近了呢。”
萧家严只略略勾唇,脸上神色一丝未有变化。叫人难以窥探本里。
萧亦柔已听出这两人都语出不善,该是曾有过往。不禁低眸看向地面,不再去瞧任何一人。岂料唐致仕话锋一转,却道:“况且我与妹妹远不需这般介绍。是不是?我们早见过了。”
萧亦柔更加诧异,思考神色稍微未掩饰。“您是?错认了吧。”
“萧家妹妹还是这般有趣,招人喜爱。世人都知萧家三位少爷带着小妹一道来求学,难不成萧家何时有两位小姐了?”说罢,竟转手想让手中折扇勾抬起萧亦柔的下巴。
萧亦柔挥手打开。
唐致仕并未得逞,倒也不气,再次将折扇收于背后。
萧建章急忙拉萧亦柔到正身后。“过分了。”
萧家严的目光从那腰间紫色玉佩上悠悠转开,看着唐致仕道:“唐三公子,我小妹与你,见没见过,尚不可定。”
“就是,就算儿时与你见过,那都是多小之前。你在那时,我尚且未来呢。丫头更不知几岁呢。”萧建章急忙补充道。
唐致仕毫无掩饰的大笑,心想萧建章脑子反应倒是快,一把扯去儿时。那外人听来,却是无所谓之事。“世人皆道男子薄情寡性,未承想女子也是这般。两位萧兄是不是忘了?浩然死时我也在。”
萧建章眼神顿显不善,甚至未敢看一下萧亦柔,只悄声问:“提这个作何?”
萧家严也接过话去:“你要说何就冲我来。这般说是何用意?”
“什么?谁死了?”萧亦柔一转身子侧出半个身子,瞧着唐致仕颤声问。
“亦柔......”萧建章回头才要说什么,萧亦柔又问:“萧浩然吗?怎可能?”
唐致仕冷笑一声,“萧浩然出事之时,我们皆在。他们二人也在,你装什么?这时候装无辜?装不识?怎的,怕受过?只你这般装得可是拙劣得很。”
萧亦柔颤声再问:“是萧浩然吗?何时?何时的事呀?凌洲吗?是我们皆在,还是你们皆在?那正硕呢?他们现下不是在一处呢吗?”
一时静旎。
“哥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萧浩然真的,不在世间了?”萧亦柔看向萧家严,又转头去看萧建章,甚至是很远的萧兴昌。
萧建章略躲开的眼神,还有萧兴昌并未说话,只颓坐在椅上。萧亦柔见此已然明晰。
萧家严轻咳一声引得萧亦柔目光转回。
唐致仕也察觉出事有不对的地方。人一定是这个人,但她当真忘了?眯着眼睛审视之,见她被面纱覆盖的面上微微现红。那双未曾遮掩的眼睛,那般渴求,再闻言其话,还有这般急切的险些跺脚之姿。忽而笑道:“你不记得了?难怪......”
萧亦柔紧咬下唇,仍是不去看唐致仕。她不信这个人的话,可又觉得他说的是真。只得反复询问着萧家严与萧建章二人。“兄长们,何时知得。为何瞒我呀?为何我不知呀?你们说话呀。”萧亦柔急忙在两人面上来回寻着答案。
“亦柔。闭嘴。”萧家严反而怒斥于萧亦柔。
萧亦柔不在说话,再次下唇紧咬。
萧建章也并未想让萧亦柔说下去,拉着萧亦柔欲朝侧面去。
萧家严看着萧亦柔被拉走,逼近唐致仕身前,略俯下身去说:“唐三公子,我们也算自小相识。虽然长大之后所选的路不同,致使交集不在深厚。你与萧浩然更为交好这无可厚非。”
“哼,我们岂止是要好呀。那时他带着他的未婚妻来介绍于我。”唐致仕回。
看无人接话,唐致仕又道:“我亦是。寻我未婚妻于他相见。”
见萧家严仍不接话,又道:“那你可还记得,我们是因何分路的?难道要再重蹈覆辙一次?”唐致仕略动眼皮,丹凤眼勾着萧家严。
“是何都无畏,反正我们情谊早崩。别再来招惹亦柔。”
“可我费力来这读圣贤书,就是想来招惹萧亦柔的。”唐致仕说完自行干笑两声。
“萧浩然拐她走的事,我还未算账呢。既你们那般交好,怎的,他的罪过你来抗?别让我找了由头牵到你身上。我怕你们唐家现在无人做官,担待不起。”
“我今日这般来此,早已不怕。反正唐家早想逐我出门,说不准正能合了大公子的意呢。”
这话给萧家严都说笑了。叹息一声,强自沉住了气。“萧浩然之事早已过了两月有余,其实彼时只要他把事情说清了去,我本也未想要他性命。这时再说已无意义。人已亡故。谁也不想发生此事。何必事至于此非要提及?兴师问罪未免迟也,怎的看你都是居心叵测。无论你所图为何,我为萧家当家,你自来与我言便成。欺负受惊患了遗忘之症的小姑娘算何?”
“受惊,患了遗忘之症?哈哈哈哈。”唐致仕微微摇首。“若是从前你这般同我讲,我定不信。但看萧亦柔这般模样,我有两分信了。可怎的,萧家大公子这般怕令妹想起来萧浩然?怕自己被比下去?不是她心中顶重要的兄长了?她能忘了,你们能瞒着,可我记得呢。根本没有哄骗出门,萧亦柔,就是心甘情愿与萧浩然私奔的。”
“你......”萧家严牙稍一打颤,强吞回要出口的话。
唐致仕却已窥听出先头之音,笑得越发放肆。“怎的,萧大公子那般文治之人,都想骂我了?可见真是气急了。”神情中调笑之姿越发明显。眼瞧着便是抓到了萧家严命脉一般。“还是您怕我去萧府找过她之事瞒不住了?”
“为何要瞒你来过之事?当时,萧浩然才死,你们那般交好,谁知你那时来作何?”
唐致仕忽而极大声叫嚷道:“当时。”而后略作平复,才又言,“萧大公子如何于我言之凿凿的作保的?萧府从来未曾有过女娃娃。那她是何?您从未承认过身份,只会耽误您前程、萧家声誉的姊妹,或是,萧府童养媳?”
萧建章拉萧亦柔走开两步,口中一直在悄声言语,一是想言明此人二是不想那头两人的话落入萧亦柔耳中。
“他是唐紫玉。天下都知得事,你怎的好像都不知呢。他乃镇国公家幼孙。降生后养在镇国公膝下。后镇国公把御赐紫玉给了他。都传......”
“这都,与我无关。”萧亦柔急忙打断,推开萧建章,重走回自己座位处,瞧着二人剑拔弩张。正好听到唐致仕后来的话。
不止萧亦柔听到,萧建章也听到了。萧建章本还欲拦萧亦柔的手当即便握成拳,急忙收于身后。却也落在萧兴昌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