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烟看着顾矜的背影消失在卿云殿内,心中满是疑惑和担忧。
这些天,娘娘的变化实在太大了。自从那日夏日宴后,娘娘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冷意,甚至偶尔会流露出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厌倦,又像是……绝望。
含烟还记得,娘娘以前虽也不喜欢热闹,但总愿意和宁小主和陶小主来往,可如今,连陶常在虽和娘娘住在同一宫中,可也闭门不出,宁小主倒是肯来,可娘娘的态度却冷淡得很。
她抬头看了看卿云殿紧闭的殿门,又听到雪球球在里面撒欢的声音,心中越发复杂。
“只希望皇上能多来看看娘娘吧。”含烟低声叹道。
娘娘现在唯一还能露出笑容的时候,就是见到皇上的时候。可那笑容,含烟看着却觉得心酸得很——那哪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分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强撑出来的。
……
顾矜躺回榻上,只觉得浑身酸痛,连动一根手指都像在耗尽力气。
她闭上眼,在脑海中迅速调整了一行代码,酸痛的感觉稍稍缓解了一些,但那种沉重的疲惫感却依然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灵动娱乐的策划清一色是些年轻的姑娘,这游戏自然不会给玩家设计什么真正的孕期体验。唯一能称得上“贴心”的,大概也就那套孕妇时装了。
顾矜原本以为自己生个孩子也不过是一样的,谁能想到,所有的孕期反应她竟然一一体验了个遍。
虽然她可以通过代码控制身体的部分反应,但那些层出不穷的症状却像在跟她较劲,完全无法预测。
孕吐刚停,腰酸又接踵而至;腰酸稍缓,抽筋便不请自来。
每一次都来得猝不及防,像是被人恶意设计了一场永不停歇的接力赛,折磨得她几近抓狂。
她的手指轻轻落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冰冷的触感像一根针,刺破了皮肤表层的平静。凉意迅速蔓延,肚皮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仿佛身体本能地抗拒这一切。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没有喜悦,没有母性的温存,只有压抑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厌倦。
得知奶奶去世那一天,她几乎燃尽了所有的意志力,将自己逼到崩溃的边缘,只为撬开游戏底层代码的边界,寻找一丝逃离的可能。
她一层一层揭开那些逻辑结构,直插那片混乱无序的深处。
她失败了,哪有什么机会,甚至连让她逃脱到局域网的窗口都没有。
但在失败的尽头,她看到了藏在混沌之下的真相——一座由无数错误与妥协堆砌而成的屎山。
她几乎能听见那些工程师在代码中留下的窃窃私语:
“组长,咱们底层的秘钥到底怎么设计啊?”
“别提了,要是让投资人发现这坨屎山,咱们团队直接凉透,整个行业都能笑疯。”
“那怎么办?总得藏起来啊。”
“这样吧,找个游戏里根本不会触发的条件做秘钥,谁能发现呢?”
“不会触发的条件?这主意够绝。”
不会触发的条件……
顾矜的瞳孔骤然收缩,她一行一行看下去,她终于明白了。
所谓的“底层秘钥”,竟然就藏在她的身体里。
一个注定开局送人头的炮灰NPC,一个身娇体弱活不过三集的小常在。
“把屎山的秘钥,藏在她的孩子身上。”
“她怎么可能承宠产子呢哈哈哈!”
“所以才不会有人想到嘛!”
“真的太恶趣味了!恶心,但听上去有用!”
……
是啊,恶心,但听上去有用。
顾矜突然笑了,笑得眼角泛红,笑得肩膀微微颤抖。可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温度,只有冰冷的嘲讽和彻骨的寒意。
“好啊,既然你们觉得有用,那就让它彻底‘有用’好了。”
“六个月后,我会亲手把这把锁砸碎。”
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力量。
“到时候,我们一起看看,什么更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