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烛火摇曳,窗外春夜微风带着若有若无的花香,偶尔穿堂而过。
棋盘上黑白子错落有致,似两军对垒。
顾矜坐在矮桌一侧,纤指捻着一枚白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萧临川坐在她对面,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透露出罕见的放松。
这是顾矜教给萧临川的五子棋,与繁复的围棋相比简单许多,不需耗费太多心力,却能让两人在纷繁政事之外,找到片刻宁静。
在这小小的棋盘之上,君臣的界限似乎也模糊了几分。
萧临川学得极快,没几盘便上了手,甚至有些着迷。
"这棋虽简单,却颇有趣味。"萧临川随手落下一子,黑子在棋盘上发出清脆声响,他唇角微扬,语气中带着少有的轻松,"与你对弈,倒比在朝堂上听那些聒噪的大臣们争论不休有意思多了。"
顾矜莞尔一笑,眼中闪烁着灵动光芒,指尖捻着棋子轻轻敲了敲桌面:"陛下若是觉得他们聒噪,不如直接屏退便是,只怕陛下心中惦记着要做明君,不过是口嫌体直罢了。"
"什么叫口嫌体直?"萧临川眸光一动。
顾矜一愣,刚想开口,突然意识到这背后之意似乎过于暧昧。
她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几不可察的红晕,她眼神微闪,顾左右而言他道:"陛下今日应该累了,不如就吓到这儿吧。"
萧临川平日里总见她胸有成竹,今日这一抹羞赧,倒显得有些真实可爱。
他刻意装作未察觉,顿了顿:"立后之争,你怎么看?"
顾矜见萧临川没有继续追问,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其实太后的心思,陛下应该比臣妾更清楚。若是庆宁公主能登上后位,对她而言,自然是最好的布局。如此一来,既可稳住王家的权势,又不必与陛下撕破脸。"
萧临川闻言冷笑,语气也沉了几分:"她确实想的美,若是日后有了王家血脉的孩子,朕怕是立时就得扶危定倾,大好江山拱手他人了!"
这番话僭越,萧临川平日里素来深不可测,却不知为何竟在这小小贵人面前放纵了些许。
想来因为她顾家已站了保皇一党,与她说些谋划,想来也不算过分。
萧临川暗暗在心中给自己找理由。
顾矜却似浑然未觉萧临川心中的波动,她轻轻一笑,落下一子,白玉般的手指在黑色棋子上停留了一瞬:"陛下的决心,臣妾自然明白。只是,若陛下想要彻底摆脱太后的掌控,恐怕也不是一夕之功。"
萧临川冷哼一声,眸光阴鸷地落在棋盘上:"淮王,呵,三十万精兵在手,却还嫌不够。这些年来,三日一小奏,五日一大奏,无非是边关告急,需要增兵添饷。"
他猛地将棋子掷入棋盒中,玉石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当真以为朕是个傀儡,任他牵着鼻子走?朕早已派人查实,哪有什么边境烽火,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把戏!"
“他自诩国之肱骨,如今竟连边境安危都可拿来做戏了!”
顾矜抬眼看他,语气平静中透着一丝安抚:"如今圣上准备不足,兵权未稳,还是要先稳住淮王。若是此时动他,只怕会打草惊蛇。"
"虎欲搏食,必先蹲伏。眼下不妨让淮王多几分得意,待他骄纵自满之时,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可是——"萧临川正欲再言,眉宇间的阴云尚未散去。
顾矜莞尔一笑,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笑意,指着棋盘道:"陛下请看,这一局您输了。您方才急于连线,却不知已落入臣妾的连环步局。"
萧临川一愣,低头看向棋盘,果然,黑白子已经连成一线,形势已定。他眉头先是一蹙,随即又舒展,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朕输了?"
这三个字轻轻落下,反而带着几分赞赏与释然。
顾矜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月光般清澈温柔:"棋局如朝局,有时候急于求胜,反而会落入对方的算计。皇上圣明,自有决断,臣妾不过是有幸帮您拨开迷雾罢了。"
萧临川低声道:"你倒是比那些大臣更会劝朕。"
顾矜垂下眼眸:"臣妾不敢劝,只是陪圣上下棋罢了。"
萧临川听着她如此谦恭的言语,竟生出了几分怅然。他注视着顾矜微低的头颅,那一截白皙的后颈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弱,引人遐思。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头涌动,既想让她抬头直视自己,又享受着她此刻的温顺姿态。
棋子在他掌心翻转,仿佛他复杂难言的心思。
顾矜察觉到空气中微妙的变化,她缓缓起身,轻轻整了整衣袖:"夜深了,还请陛下安寝吧。"
她的声音刻意保持着平静,却掩不住那一丝微不可察的仓促。
转身欲走的瞬间,萧临川却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拇指无意识地轻抚着她腕间的脉搏。
"更深露重,何必要走,一会儿朕让车给你送回去。"
言中之意顿时让顾矜红了脸。
自嘉妃一事之后,萧临川对她疑心渐消,更是捧她坐上了宠妃的位置。
日复一日,两人虽未曾真正耳鬓厮磨,但相处间的微妙情感却在悄然滋长。
顾矜有时会恍惚,萧临川是这个游戏的灵魂,也是她耗费最多心力精心设计的角色。
她对他的一切再熟悉不过——他的狠厉果决,他的雄才大略,他的孤傲与冷峻。
他是坐拥天下的贤明君王,却也是一个自幼失母、在明枪暗箭中挣扎长大的孤独之人。
顾矜常常会想,若说萧临川的底色像谁,那或许是她自己最渴望成为的样子。
纵然在不平与孤独中长大,却仍有斩尽一切不公的勇气与决心。
若她真的只是这个虚构世界里的顾矜,大概早已沦陷,可偏偏她不是。
她太清楚这一切的本质——萧临川终究只是一串代码,一个被她精心设计出来的纸片人。
若是对纸片人动心,该是多么可笑?
她的脑中神思如乱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未注意案后的矮凳,身子一歪,却被萧临川顺势一拉,整个人踉跄着跌入他的怀中。
她的发髻微微松散,几缕青丝垂落在颊边,平添几分凌乱的美感。
“陛下,不要!”
她想要挣脱,手掌却按在了他的胸膛上,隔着龙袍都能感受到那灼人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
萧临川低笑一声,一手扣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修长的手指触碰到她柔软的肌肤,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双眼中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炽热与渴求。
身后的棋盘被她碰到,棋子滚落在地,噼里啪啦声如撞玉,一颗一颗打在她此刻摇摇欲坠的理智上。
他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你什么?不要?”
“你的心跳的好快,手也在发抖。"
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这就是所谓的口嫌体直?嗯?"
她轻咬下唇,眼神闪烁。
双手不自觉的推着萧临川的胸膛,却好像是暧昧的依附。
在她还没有反映过来想好拒绝的理由时,他已经吻上她的唇。
轻轻地,一点点的,带着试探,抿着她的唇瓣。
火焰轰的一声蹿上顾矜的大脑,她几乎都要忘了,他的一切都是因着她的喜欢而作。
包括这近乎强势的拥抱,包括这克制中暗藏汹涌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