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将军府的主母，入宫是天家喜事，万不能失了体统。

“此去入宫，若得圣上太后青眼，务必要……”

话未说完，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她慌忙低头，暗暗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挤出一丝笑意：“要谨言慎行，好好侍奉皇上太后。”

但沈氏声音微微颤抖，手不自觉地攥紧顾矜的袖子。

“母亲放心，矜矜定会恪尽宫规，绝不教人轻看镇守将军府。”顾矜微微一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但心底却涌起一阵酸涩。

她轻轻握住沈婉云的手，指尖微凉，却传递着一股让人心安的温暖。

顾矜垂下眼眸，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

她从小跟着奶奶长大，记忆中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

她以为“母亲”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名词，母爱更是笑谈。

她从小就告诉自己，除了奶奶，她不稀罕这世上任何人的爱，也不需要。

可如今……她看着沈婉云眼中那深深的担忧与不舍，心底竟然对这个被自己鸠占鹊巢的NPC涌起一丝羡慕。

她不过是和一个纸片人相处了几日，竟开始动摇了自己坚持多年的念头。

原来，被人牵挂、被人惦念，竟是这样的滋味。

沈婉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眼中含着千言万语，却终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拂了拂鬓发。

"母亲......"顾矜喉头哽咽，千言万语，却化作一声轻唤。

她以为自己不会动情，可此刻，那声“母亲”出口时，竟带着几分颤抖，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院外的马车已三番催促，时辰到了。

顾矜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

她刚踏上马车的踏板，却听见身后一声压抑的啜泣。

猛地回头，只见沈氏站在原地，脸上已布满泪痕，却仍倔强地冲她点头，示意她快些上车。

马夫一声震鞭，车轮缓缓滚动，院子里的景象渐渐远去。

顾矜坐回车内，靠着车壁，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因为游戏当中的剧情，眷恋什么“家”。

只是如今，这个虚假的“家”，也随着马蹄声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回头望去，含烟也已早已哭成了泪人。

还是顾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酸涩，道：“好了，此去宫门不过半柱香，若再这般失仪，可是要在御前失了规矩。”

含烟闻言，忙用帕子拭去眼角泪痕，低声应道：“小姐教训得是。”

二人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却忽然听见马车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不紧不慢，似有意无意地跟了许久。

隐隐传来男子的呼声，夹杂着马蹄声的节奏，听来颇为突兀：“表妹，我没想到母亲会那般行事，我只是想让她再劝劝将军。”

声音顿了顿，又带着几分惋惜与不舍：“表妹，此去要珍重啊！”

含烟小心翼翼地掀起车帘一角，探头向外看了看，随即回身低声道：“小姐，是世子。”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似乎生怕惊动了谁，但眉宇间却藏不住几分隐隐的担忧。

她知道，小姐自小便爱慕世子，如今进宫不过是迫不得已。

此去深宫，前路未卜，而这一次作别心上人，不知小姐心中该是如何的难受。

她想着若是让自己与小姐分离，那该是怎样的痛楚。

小姐是她的命，若真要分开，怕是要将她的心一并挖走才行。

犹豫片刻，含烟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小姐，可要马车停一停，再与世子说几句话？”

顾矜抬眼看向含烟，这个小婢女，倒有几分真情。

还好自己穿进来后也同步刷新了所有NPC的记忆，不然她要知道自己换了芯子，怕是要难过了。

至于她口中的沈钰，顾矜不屑，沈钰为人，薄情寡义，却又沽名钓誉。

色令智昏，却从不顾及他人死活。

此时跟来，无非是自己昨日表现的旧情难忘，让他生了愧疚怜爱之心。

若非如此，游戏设定中，他生怕牵扯出顾矜不应诏入选是因为和自己有关，早早便出京打猎避嫌了。

更是在猎场上被淮亲王家的郡主相中，转眼便攀着高枝把自己抛在脑后。

只是如今，这个伪君子，对她来说还有些利用价值。

含烟只见自家小姐闭目沉思片刻，睁开眼时，目光已然冷定，似有了决断。

她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和随身针线，素手翻飞，针脚间透着几分从容与冷意。

很快，那方素帕上便多了两行清隽的诗：

嫦娥应悔偷灵药，

碧海青天夜夜心。

她将帕子递给含烟，语气淡漠：“来，扔出去。”

含烟是跟着顾矜识文断字的，接过来一看，魂都要被吓破。

“小……小姐，这，私相授受，怕是不好吧……”

顾矜抬眸，目光冷冽如霜，唇角却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无妨，若是他有良知，此事便不会让人知晓，若是他有了别的心思，这便是他自己的送命符。”